甚至连逃生密道都是段其忠献上的,这样他便可以光明正大挟持皇帝。
“我还专门去送了他一程……”
唐久安喃喃。
“段叔放心,我知道谁才是真心对我好,是段叔告诉我母亲死于何人之手,是段叔教我装废人以保全自己,也是段叔为我联络迦南,培植势力,我之所有,尽来自于段叔。我的母亲已经死了,我的父亲不配为父,而段叔于我,便是再生父母。”
姜珏恭恭敬敬道:“我若入城,当尊段叔为亚父,共享天下。”
“臣为末属,岂敢居功?”段其忠言辞恳切,只是眼角眉梢,难掩得意。
宗谱玉牒姜珏都不信,这枚小小铜钱算什么?
皇帝已经在他的手里,太子眼看就可以拿下京城,从今往后什么共享天下?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把姜珏轰下王座,自己坐上去。
他已经在阴影得蛰伏得太久,终于要等来属于他的光明。
姜珏转身,振臂高呼:“攻城!”
兵士们吹响号角,应命而动,其余三门的叛军同样以号角相应。
小队仍旧在姜珏身边保护。
姜珏扬声:“统统去攻城,我乃天命之子,没有人可以伤到我!”
段其忠心中发笑:什么天命之子,还不是因为离城墙够远。
不过他在得意楼多年,亲眼见识过唐久安的箭术,为防万一,他悄悄往后躲了躲,拿姜玺当了个人盾牌。
姜玺与唐久安站在最高处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见左右方向有烟尘四起,那是叛军在向南门集结。
而箭壶里的箭,各自剩下最后一支。
城下万马奔腾,城头星火四贱,姜玺和唐久安慢慢张开了弓。
箭尖对准姜珏。
三个人就如同狂风巨浪中的锚点,三个锚点自成小世界,周遭一切皆成虚幻纷乱。
箭矢破空而来。
段其忠敏锐地听到了声响。
而姜珏依然站在他面前,保持着双臂高举的姿势,仿佛在向上天祭献。
段其忠知道自己可以推开姜珏,也可以出声提醒,但段其忠没有。
姜珏的身份被当着这么多的人面揭穿,这个太子已经不大好用了。
反正京城马上就要落入自己的手中,到时在宗室中另选一个无能的傀儡,一样也不错……
突如其来的痛楚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慢慢地低下头,看到了斜插进胸前的两道箭尾羽翎。
为什么……
怎么可能……
他的身体缓缓向后倒,眼睛睁大了望向天空,仿佛指望上天能给他一个答案。
姜珏缓缓回身,居高临下,俯视着段其忠。
“那叫偏羽箭,是小安最拿手的。”
段其忠永远听不到了,他的眼睛里带着野心与不甘,凝固成最后的震惊。
姜珏看着那两支箭,温和低语:“……只是没想到,阿玺也练得这样拿手了。”
他拾起段其忠手里的刀,走向皇帝。
皇帝跌倒在一旁,他虽已醒来,但身上的毒素并未全解,犹十分虚弱,但看着刀尖临近,皇帝闭上了眼睛,脸上有一种近乎解脱的轻松。
姜珏:“你想死?”
“朕不想,但若是他们的孩子要朕死,朕便把命还给他们便是。”皇帝合着眼睛道,“玺儿能除去祸首,自然亦能护国护民,朕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当年他初入太学,对柳玉珧一见钟情。
继而求娶,柳氏一族不敢抗婚,更不敢告诉他,柳氏已有心上人。
他怀着甜蜜美梦迎娶了自己心爱的女子,觉得自己以帝王之尊还能享受这世间最平凡温暖的幸福,真是上天眷顾。
他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对一切异样视若无睹。
孩子出生得比预期早,宫中早有议论,但他觉得,是早产。
柳氏在婚后变得端庄沉静,与从前判若两人,他觉得是柳氏忠心履行后职,实在大雍之福。
柳氏常常出神,做着手里的衣裳说是送给他的,他却一直没有穿上,他觉得是柳氏太过辛苦,他还劝她放下针线,多多歇息。
直到,段其忠来报,皇后寝殿似有男子出入。
他不敢相信,险些要斩了段其忠。
段其忠以性命担保,求他亲眼一观。
他抱着杀心让段其忠死得瞑目,结果,在床上看到了衣衫不整的一对男女。
男子身上解开一半的,正是他苦等多日却一直等不到的新衣。
男子叫玉扬,他认得,早就认得。
柳氏才高貌美,生性热情飞扬,他第一眼看到她,是在三月里,初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却比阳光还要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