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朝弋对此却不以为意,他还年轻,熬得起,可他爸却已经没剩几年好活了。
周日下午他回了趟霍佳瑛的小别墅,他妈催得急,从中午就开始给他打电话,要命地死催,接了电话又不说是什么事,只叫他赶紧回家一趟。
平时常用的那辆车被他爸扣在地下停车库,朝弋干脆在路边扫了辆小黄车,慢悠悠地开过去。
霍佳瑛和别人家的妈妈不一样,她从不会主动给朝弋发消息通电话嘘寒问暖,他搬来朝家这么久,也就把朝老爷子气撅过去那天,她才忽然“想起”了朝弋这个儿子。
小区内是禁停区,朝弋把车停在路边,走了有一阵,才来到了那座熟悉的别墅前。
上大学以后,朝弋几乎就没怎么回过这个家了,别墅还是老样子,他轻车熟路地按下密码走进小院,然后在大门前停了停。
门一开,还不等他拖鞋进门,霍佳瑛就横眉竖眼地快步走过来,话也不说一句,就迫不及待地往他脸上招呼了一耳光。
长指甲刮过他面颊,留下了一道白痕,这一巴掌说不上太疼,但声音却很响亮。
朝弋稍一偏头,透过门口右手边的那面玻璃柜,看见朝文斌正倚坐在客厅沙发上,嘴里叼着根烟,懒洋洋地看着他们这边。
霍佳瑛瞪他一眼:“还不快进去给你爸认错!”
朝弋曲指蹭了下火辣辣的那半边脸颊,从他记事以来,霍佳瑛就总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动辄打骂,他已经习惯了。
她大概连他到底做了什么事都没弄明白,只是为了在丈夫面前证明自己以往是有在“好好管教”孩子的,就不由分说地给了他一巴掌。
从小到大,霍佳瑛都不屑浪费时间和朝弋讲什么道理,朝弋只要是惹她不高兴了,就像这样直接动手打一顿,既能解气,又能让他“听话”。
但这一次,朝弋直接就冷着脸甩上了门。
后面立即传来了几声沉闷的骂声,紧接着霍佳瑛就穿着室内拖鞋追了出来。
“才回去几天,就不认你妈了是吗?”霍佳瑛拽着他的胳膊,她过年时刚做的长指甲,酒红色,艳艳的灼人眼,“还敢摔门了,你多能耐啊朝弋?”
朝弋侧头看向她。
“你他妈乐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管你,也管不了你!但对着你爸爸,多少把你那些臭脾气都收一收,”霍佳瑛喋喋不休地,“他们那些人知道什么,他们只会说是我霍佳瑛没把你教好,戳的是你妈我的脊梁骨!”
紧接着她又往身后看了一眼,见朝文斌没跟出来,这才压低了声音:“好容易朝家能落到你手里,你还不争气,你要逼着你爸把家业拱手让给别人是吗啊?”
旋即她就把朝弋往里拽:“马上和我进去,好好向你爸爸道个歉。”
朝弋要笑不笑地盯着她眼:“妈。”
“你让我认什么错?”
小时候朝弋偶尔会听见两人吵架,无非就是为了那点破事,他也曾亲耳听见朝文斌指着他妈的鼻子说:“集团里的事你他妈少打听,那不是你儿子能染指的!”
然后他又听见他妈哭哭啼啼地:“好啊,他是我儿子,敢情不是你朝文斌的儿子!朝文斌你终于说漏嘴了,你心里压根就没把小弋当成是你亲儿子,压根就没有我们母子俩!”
这两人时不时地就要闹上一闹,好几次朝弋都觉得两人就要这么掰了,可没过多久,两人便又如漆似胶地腻了回去。
他妈离了朝文斌就活不下去,而朝文斌这些年也找过不少的小四小五,可新鲜劲一过去,还是眼巴巴地回来了。
这世上大概没人能比他妈更了解朝文斌,那种盛放的,朝露般闪着光的芳华韶光,他的确会为之沦陷。
可沦陷过后,朝文斌又会感到那纯洁的无趣,一张素纸本该是肆意挥墨落笔的最好底子,可他已不再年轻,不愿再付出那样多的时间和精力再去填充另一个人了。
霍佳瑛把这个男人牢牢地拽在手心里,并不担心他会为了别的女人离开自己。
但朝弋也知道她一直都不甘心,她想做朝家的“正房太太”,也想让他做朝阳集团的继承人。
“你认什么错?你问我?”霍佳瑛冲他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怎么惹了你爸,一大早就冲过来兴师问罪,还说你们家那老东西要找我聊聊,让我过去老宅那边挨训,真他妈有病!”
朝弋嗤笑了一声。
霍佳瑛下意识地还想像以前那样把他关到阳台、地下室,或是直接拎拽起来一顿打。但不知不觉间,那个又小又矮的小孩子忽然就长大了,已经要比她差不多高出了一个头,低头看下来的时候,竟然有种莫名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