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起嘴角冷笑,“当陆泽言出现在你身边,被牵扯其中,平时很少主动联系我的陆鸣突然变得很兴奋。我居然那么晚才意识到,他为什么苦心孤诣设计这么大一个棋盘——他终其一生想改造的对象,不是我,更不是其他人,而是他自己的儿子——而我,不过是陆泽言的替代品,一个可怜的炮灰。
所以当陆泽言误打误撞成为游戏用户的那一刻起,对于陆鸣而言我就失去了价值——既然我早晚要被人家所取代,我为什么还要做别人的实验对象,做被人操纵的工具?虽然只是一场游戏,但谁不想做别人命运的主宰,我——也不例外。”
这便是在分析《昼魇的世界》的设计者的犯罪特征时,霍子心和陆泽言看到的矛盾性。陆鸣的目的是教化陆泽言逐渐异化,成为和自己一样能够延续这样‘伟大’事业的人,而云哲的主观目的,却一直围绕着霍子心展开。
在这个过程中,陆鸣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能够亲眼看到陆泽言成为自己想让他成为的人。而云哲却是在迷恋着霍子心的同时,既挑战她、试图驯服她,又享受潜伏在她身边,亲近她、欣赏她的快感。
如此复杂又交叠的情绪和动机,让整个游戏呈现出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混乱,也让背后的真凶浮浮沉沉,时而被怀疑,时而又被推翻了嫌疑。
这条追凶之路,实在是太长太长——浸透了无数人的鲜血和生命,才最终走到了这里。
“不要绕弯子,你还是告诉我,陆鸣现在在哪儿?”霍子心的承受能力也快到达极限。
“这么关心我们的‘教父’?”云哲眯起眼睛,陆鸣总是很喜欢让自己这么称呼他。
“他现在应该,已经和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在我安排好的地方团聚了吧——上次在铁塔之上,两个人聊得不太愉快,不知道这次会怎么样。”
霍子心站着不动,云哲觉得嗅出了一丝不对劲。
“我想了一下,一直到现在为止,你一次都没有提起过你那个小奶狗——你是铁石心肠还是故作镇定,你难道一点儿都不关心他吗?”
“既然你也说了,陆泽言才是陆鸣的终极实验对象,游戏没有结束,他不会让实验对象消失——陆泽言的安全,不需要你的担心。”
“可是我也说了,不是只有陆鸣一个人,想成为这个游戏的主宰——如果换我来操控《昼魇的世界》,他对我就只是一个障碍,我怎么会管他的死活——更别说我很期待,如果我像对待林琛那样,让你们的故事再重演一次,想象一下,会有多精彩?”
所有的一切都在霍子心的计划之中,唯有这一刻她感受到了一丝慌乱。
如果她的安排顺利进行,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有人找到了陆泽言。
但从云哲镇静诡诈的表情里,她感觉到了一丝超出自己掌控能力的危险——
如果云哲现在连陆鸣都有能力反制,那会不会陆泽言的安全,已经不在陆鸣能够保证的范畴?
正是这一丝慌乱,给了云哲一个机会。
床底下有一个暗藏的开关,他趁霍子心抬头的功夫按了下去,头顶的星空图流动了起来。金色的星团围绕着画里的人物开始转动,越来越快,霍子心的头顶出现了一条银河。
就这不到0.1秒的时间,霍子心掉入了意识的真空——这一次的催眠来得猝不及防,裹挟着致命的风险。
几乎是同样的时间,云哲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嗖”地一声站了起来。
霍子心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陷入了虚空之中。
云哲怀里的这具身体,散发着毒品般的芬芳气息,有着从未有过的顺从。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需要长期靠安眠药入睡,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对麻醉类药物,极不敏感。”
他对着已经失去知觉的霍子心温声说道,久久地凝视着那双世界上最美丽的眼睛。
“这个世界上,每一个想吞噬别人的人,都可能会遭到反噬。”
——
午夜时分的货运码头,毕羽远远地看着夜幕中林林总总的集装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距离和霍子心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如果计划照常进行,她应该已经带着人出来了。但此刻眼前只有茫茫的江面,什么也看不清楚。
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毕羽心脏感到一阵麻痹,快要呼吸停滞。
这绝对是他最后一次纵容霍子心,纵容她用任性妄为的方式,去完成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之前所有的案件,嫌疑人被抓住后都当场死亡——而这一次是他,他绝对不会活着就范的。我不要一具尸体,我要他活着,我要他经历被公审和等死的滋味,否则这样的结局对他而言就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