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买的烟,是叫做‘天和’?”陆泽言从不抽烟,对霍子心远吓死人的烟瘾也时常感到头痛,都是源自于童年时的记忆。
小的时候,爸爸总爱抽一种黑色外壳,扁扁的盒子,烟杆很细的香烟。这种烟的味道与众不同,是枇杷味道的,很像自己儿时咳嗽被母亲追着硬灌下去的川贝枇杷露的味道,因而总让陆泽言感到厌烦。
陆鸣失踪之后,母亲苏昀把家里跟陆鸣有关的东西基本都扔掉了。陆泽言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天河”黑色壳子出现,一如父亲的失踪,突然、果决、毫无预兆。
“你能说得出这种烟的名字,说明你还有孩童时的记忆。不错,就是“天河”,一种在那个时候很少有人会买的烟。你的父亲当时是南临公安局的特聘专家,我们之中有一个同事听过他的讲座,见到过他抽这种烟。加上陆鸣很符合心理侧写的凶手特征,这是我们首次把他纳入了嫌疑人的考量。”
“那后来这个小卖店店主,指认了我父亲就是当时买烟的人吗?他衣服上的血迹,证明了属于第六位死者云萌萌吗?”
“我们没有来得及完成认人的程序。”
霍子心嗅觉敏锐,“那个小卖店店主,出事了?”
“没错。”徐能忍不住向霍子心伸手,“带烟了吗,霍队长?”
霍子心从取出一只烟,连同打火机一起递给他。
“小卖店店主死于车祸,就在前往公安局认人的路上。肇事者是一名普通的货车司机,自称是疲劳驾驶又被路边广告牌镜子晃花了眼,车祸是意外。我们没有找到店主生前描述的那件带血的外套,你们家中的衣物,也没有任何一件能检验出血液的成分。”
“所有的线索到这里就断了。当然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巧合。比如说因为尸体被破坏太严重,这六起案件没法判断详细的作案时间。但是你爸爸有专属的办公室,并且在南临工作的几年期间经常住在办公室不回家,所以他有大量无不在场证明的空白时间,无法证明自己在做什么。而且你爸爸在美国修过医学专业,具备分尸的能力,包括破坏衣物上的血液成分的能力。
还有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不管是你家里的摆设,还是陆鸣办公室内的物件布置,稍有常识的人都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做事有独特顺序、需要严格遵守自己的行为逻辑,具备典型的强迫症特征的人。而这个变态凶手呈现出极高的反侦察能力,这是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种种细节汇聚起来,似乎都在告诉我们一件事——陆鸣是凶手。”
“你说的这些我不否认,我爸爸确实有强迫症,而且他是一个有极致完美主义的人。但是你们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就是凶手的作案动机。”陆泽言站起来,慢慢走到徐能的面前。
“杀人凶手对这六名死者都实施了性侵,但我爸爸没有这样做的理由。他和我妈妈的感情深笃,只能用‘完美’两个字来形容。我看过我妈妈当年的日记,看过他们从认识到结婚到我七岁前的照片,我也记得我们一家人的生活。我爸爸有可能杀人,但他不可能对别的女性下手——这简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实际上,我们也只是怀疑,我们也认为可能只是巧合,没有任何证据可以直接证明他的犯罪事实。而我们也不能做什么,你爸爸是有绿卡的人,我们不能限制他的行动。一个月后,他去美国处理事情,不久就失踪了。但这其实是反过来加大了他的嫌疑,他和你妈妈鹣鲽情深,那时你又那么小,要是没事发生,他为什么要消失?”
“你们根本无法理解,你们这些毫无根据的怀疑,对我爸爸来说,意味着什么。”
陆泽言转过来对霍子心说,“我爸爸很小就跟随家人在美国定居,我妈妈出国演出的时候他们认识了,他对我妈妈一见钟情。但是我妈妈的事业发展主要在国内,我爸爸是为了我妈妈回国的,在南临那个所谓的特聘专家的工作,也是大材小用。我爸爸对我和我妈妈很宽容,对自己却十分严格。他们急于破案,把莫须有的嫌疑硬扣在我爸爸身上,他继续留在国内的话,根本无法接受。”
此时霍子心不知道怎么安慰陆泽言。从推理的角度来说,陆鸣确实有一定的嫌疑。但是从二十年后的刑侦要求来说,陆鸣完全可以是与此案毫无关系的人。
“陆叔叔的嫌疑那么突出,还是因为在当时的客观条件下,同时能满足这么多条件的对象太少了。而那个目击证人小卖店主,又死得蹊跷。”
“我们换个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我父亲在美国和中国都参与了多起案子,打交道的都是恶名昭彰的变态凶手,有不少仇家。如果我父亲不是凶手,但却又有这么多证据有意无意地指向他,那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有人故意陷害他——而陷害他的人,是和他差不多,甚至是水平高过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