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盼来一场雨的人白欢喜了,一时间,到处都能听见叹气声。
冯正幡下值后,只敷衍地用了几口暮食,就回房间里歇息。
尽管没下雨,但压抑闷热的环境也会让他不适,又咳嗽了一小天。
“冯公,有您的信。”一位仆人前来给冯正幡换上温茶,而后又递上一张纸条。
冯正幡接下,挥挥手让人出去,才刮掉薄蜡,展开纸条。
飞鸽传书写不了太多字,上面只有一句话:有异动,坪道与临道,速查。
临道?
冯正幡额角一跳,猛地咳了一串,渐渐平静下来后,紧咬后槽牙,把纸条烧了。
临道!他早该想到的!
那个姜翘是临道盛阳州人,姜翠城的祖籍也是那儿,当初他们一家子进京,死在哪儿来着……?
对,亓蒙山!就是亓蒙山!冯正幡哆嗦着双手,心中又急又恨。
他怎么早没想起来!
姜翘一定姜翠城的女儿!进京三年,一直没见她做些什么,那她是否知晓她阿耶进京的目的?
去年她突然得了太子青眼,是否也借此与皇帝有过交流?
飞鸽传书的纸条上,既然说有异动,必然指的是皇帝派了人朝着坪道和临道去了,那么皇帝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姜翠城的死有蹊跷?
没能把姜家人斩草除根,又没能在险路弄死谢长乐,绝对是他最后悔的两件事。
既然两队人马分别去往坪道和临道,必然有一边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不确定皇帝是不是以为他只在坪道有势力,但不管怎么说,去临道的那一队人马,极有可能拿到什么能够影响局势的证物!
冯正幡想来想去,急急忙忙地写了信,命人去办。
次日晌午,一位寻常百姓打扮的男人带着神色疲倦的车夫,走过漫长的斜坡,来到了亓蒙山牧场。
亓蒙山牧场有人看管,他们无法直接进去,于是那男主人便递上自己的公验。
“我叫姜阿四,三年前,我兄嫂一家人在亓蒙山坠崖,我们只是想到下面找找看,希望能寻回兄嫂一家人的尸骨,带他们魂归故里,还请郎君行个方便。”自称姜阿四的男人说道。
负责驻守的士兵想了想,隐约记起来一件事,于是扭头跟同伴说了些什么。
随后那士兵便说:“三年前确有此事,牧场有人看见了你兄嫂的尸体,已经安葬了,你若是想见一见代为收殓那三人尸骨的人,我可以帮你去叫。”
姜阿四明显一愣:“三人?怎么会是三人?”
“哪里不对吗?”士兵问道。
“我兄嫂有个女儿,那年应当有十四了,他们一家在山路上翻了车,连车夫也一起坠崖,所以应当是四人才对啊!”姜阿四焦急道。
士兵想了想,道:“那你同帮忙的牧场工人说话罢,我未曾亲眼看见尸骨,不知内情。”
小半个时辰以后,姜阿四和他的车夫一同进入牧场的小屋,一对随和的夫妻俩接待了他们。
“我们便是为你兄嫂和车夫收殓的人,你说你是他们的……阿弟?”秦三娘问道。
姜阿四连连点头,掏出自己的公验,又拿出一张文书,道:“这是我的身份,还有我阿兄的入仕文书。我阿兄是苍柘的官员,当年我出海,并不知他一家人坠崖,今年回到故乡,才听闻此事,于是就想着来看看。”
王耕与秦三娘对视一眼,道:“当年确有此事,只是我们看到的,只有一对夫妻和一位车夫。”
姜阿四似乎陷入了巨大的绝望中,好半天才颤抖着声音问:“那……你们未曾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娘子?”
王耕点头道:“是,我们将你兄嫂合葬,车夫也在近旁,这么长时间以来,也从未听说过有小娘子来寻父母。”
姜阿四不由自主捂住眼睛,眼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流:“多谢您二位了!侄女的下落,我会继续寻找,现在可否劳烦您二位,让我去看看兄嫂?”
王耕和秦三娘轻声叹息,一同为姜阿四带路。
树林的坟堆不算密集,姜阿四一看到兄嫂的坟,便脱力地跪了下来,絮絮叨叨地哭喊好久。
等他情绪渐渐平复,才对好心的夫妻俩说:“我兄嫂是一对神仙眷侣,我阿兄又是一方父母官,合该回到故乡安葬,他家车夫我见过,也是厚道人,我想着找个合适的时间,为他们迁坟,不知亓蒙山牧场这边有没有什么规矩?”
秦三娘道:“规矩倒是没有,念你对兄嫂感情深,我们两口子帮帮你也成。你想什么时候迁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