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凉粉,哪里还想喝冰饮呢?”谢温德感慨道。
冰饮是一时的刺激,偶尔还会激得额头发痛,倒是这凉粉,凉得柔和,抚慰干热的食道,最是舒服不过。
其他孩子也纷纷表示赞同,一时间,其他菜肴倒显得有些多余了。
痛痛快快地吃完,冯巍然哈一口气,单手遮在眼前,道:“这样炎炎夏日,还要多久才能过去啊!”
姜翘道:“少说再过两个月,才能转凉呢,暂且忍一忍。”
言风裳卷起袖子,拿着团扇给自己扇风:“忍不住了,我要变成烤饼了!”
“那言小娘子是想用来夹肉还是刷酱?”姜翘打趣道。
言风棠举手:“刷上姜娘子做的熟酱最佳!”
“哎呀!”言风裳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扇子。
抱怨几句夏天,孩子们还要回去上课,姜翘也觉得热,于是收拾妥当后,就到临时舍馆歇着去了。
浅眯了一觉,身边的其他人还没醒,姜翘看着外面太阳忒大,于是去打了井水,洗了一把脸,清醒清醒。
尹徴就在这时来了典膳内局,看见姜翘好端端地站在那儿,紧绷的表情当即放松了些许。
姜翘擦擦手,行礼道:“尹郎君。”
尹徴看她对自己没话说,不由得顿住脚步,冥思苦想后才憋出一句:“姜娘子昨晚可否有受伤?可否受到惊吓?”
得知宁不言出宫、姜梅子抓了个人,他一直担心姜翘,可是她身边始终有人,不方便说话,现在才有机会过来问候一句。
姜翘摇摇头:“多谢尹郎君关心,我没事。”
尹徴张了张口,避开她的目光道:“那就好。”
尽管她已经重新改口,像从前一样唤他为“尹郎君”,可是语气已经大不一样了。
一时静默无言,尹徴挪了挪脚步,道:“那……那我回去了。”
“尹郎君慢走。”姜翘客气而疏离地笑着,目送他离开。
小院里恢复安静,她坐在树荫下,抱着双膝,思绪飘远。
她能感觉到自己跟尹徴的相处不对劲,那种微妙的别扭太明显了。
也不是说尹徴的身份吓到她了,而是她真的很怕沾染任何麻烦。
一个异性,一个身强力壮的异性,她本来就要对他保持一定的警惕心,现在再加上他的社会地位完全可以任意摆布她,她便只能与之更加疏远。
在姜翘有限的认知里,她并不认为有权利的人会懂得放手,一旦到了一定程度,那么以权逼人就是必然。
她怕尹徴对她的任何关怀都追求回报,她回不起,那就只能躲了。
心绪纷乱地想了许久,她又开始回想自己的上辈子。
现代多好啊,有便捷的水电,有干净的卫生巾,有空调、西瓜、夏凉被,燥热带来的任何烦恼,都可以极大程度地缓解。
这斑驳的树荫,还有简朴的蒲扇,却已经是古代的全部了。
宫外,各个坊都设置了茶棚,免费为百姓提供伏茶。
这个三伏天不好过,大面积的干旱注定了要放出往年存粮,可是不是每个人都在意这些实际的,反而是祈求上天多多降雨,才是百姓最希望皇家去做的。
澹台晏河并不相信烧香拜佛能求来雨水,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人最无力时,也最信神佛。
而这时,才进入除案道衙门的谢长乐,就已经体会到了事情的难办。
除案道是鹿野平原最北的一个地区,紧挨着苍柘京城所处的双俍道,气候上相对来说不稳定,因此通常是南北作物混种,水稻为主,大豆与小麦辅之。
此地作为重要交通枢纽,人口众多,本来就不完全种水稻,现在水稻歉收,其他粮食没下来,就更加缺粮。
由于经济状况还算不错,四处收粮,当地没到饿殍遍地的程度,可是收来的粮食成本太高,即便是除案道衙门也不敢压粮价。
是以,最受苦的还是普通百姓。
谢长乐了解状况后,第一批粮食很快就就位了。
他亲眼看着当地的粮仓慢慢填满,而后有条不紊地开设义粥棚,让百姓好歹能有口吃的。
陈粮看起来很粗糙,谢长乐吃不惯,可是当下这个状况,他真的做不到躲在衙门里享用精致的三餐。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是施粥的第三天,当地突然爆发了聚众袭兵的状况。
围殴士兵的那群人被抓起来了,施粥依旧继续,可谢长乐觉得不对劲,亲自提审那几人。
公堂上,谢长乐坐在中央,闹事的人里有个带头的中年郎君,他连连叩首道:“不是我们非要闹,只是那粥里掺了沙土,如何吃得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