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翘想了想,说:“那倒是不及尹郎君的反差大。”
尹徴腼腆一笑,问道:“那姜娘子又是为何要当庖厨的呢?”
“因为喜欢呗。”姜翘脱口而出。
但她并未说全。
事实上,很久以前的姜翘对烹饪并没有太大兴趣。
上辈子,她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是留守儿童。
老一辈的人带孩子,大多都是可劲儿宠,但姜翘的童年不是那样的。
爷爷奶奶对她并不算特别上心,除了管一管园子里的菜,就是跟村子里的老头老太太打扑克,虽说村里人相互之间都认识,但是不大点儿的孩子自己从幼儿园回家,也确实是监护人心大。
后来姜翘的父母发现了老人对她过于放养了,即便在城里赚钱辛苦,也要把她带在身边,以为这样就给孩子能多一些陪伴。
可是父母在做小吃摊生意,越是节假日越忙,以至于姜翘为了和父母在一起,总是跟父母一起出摊。
那时候,她知道小吃摊是她家赖以为生的一切,可是当有同学路过她家的摊位时、当家长会上父母浑身沁着小吃味儿时、当她吃得最多的就是小吃摊每天剩下的食材时,她都会感到无地自容。
也有同学觉得她父母做的小吃很香,可是当时父母竭尽所能让她上了最好的学校,她的家庭环境总是会被一些同学嘲笑。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靠双手去赚钱要被嘲笑呢?她又为什么无法拥有一个自由富足的童年呢?
这时候的姜翘,明明也很喜欢美食,但她却暗下决心,自己将来一定不要做父母这样的人,她要努力考一所好大学,要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要让父母不用再辛苦出摊。
直到后来,她上四年级那年,父母用这些年攒下的积蓄买了带商服的房子,有了自己的店面。
不用再考虑天气,也不用再担心外面的脏污,父母的小店也越来越红火。
夫妻俩都很善于学习,作为很早就接触互联网的人,他们将自己的开店的生活记录了下来,发到网上,后来还在视频网站上做小吃教学,乘着4G时代的风,他们在拍摄视频上又取得了一份额外收入。
有时候他们会外出学习交流,和天南地北的同行相见,留姜翘一个人在家,于是她便学着做饭。
一开始只是为了能吃饱,以免父母不在家,自己连口热乎饭也吃不上。
但是渐渐的,她学会了越来越复杂的菜式,父母尝到她做的菜都赞不绝口,她看着父母餍足的表情,体会到了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原来看到食客吃得开心,自己真的也会感到幸福啊!
父母看到自己店里的食客吃得好,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这份工作的意义,似乎在食客笑起来时,得到了升华。
随着姜翘长大,以及父母的鼓励,她开始理解与心疼父母的辛苦,并且对食物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水灵灵的蔬菜和柔软喷香的肉,颗粒分明的粗粮和浓香逼人的香料,每一样都成为了姜翘趁手的武器,她用自己对食材发绝佳领悟,做出一道道美食,而食物的香味和食客的笑容,都是她愈发热爱烹饪的最佳养料。
热爱也许并不需要尹徴那样感性的风花雪月,也许只需要一句真诚的夸赞,就足够了。
心中没有讲出来的话,在姜翘回去睡觉后,又在脑海里反刍了一遍,对父母的爱与思念,也又一次经过淘洗与沉淀。
隔天,澹台勉闻收到了宫外的消息。
刑部给他回了信,表示他们已经看过《杨女郎叫卖手札》,并不认为这样的程度是可以大力惩罚的,因此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应久瞻见他神情恹恹,安慰道:“殿下也知道的,刑部重新拟定法规要考虑许多,无论是判断标准、量刑标准还是执行难度和群众反应,这些都是大事,如果因为这一桩个案立法,往后再有类似事件,万一误判了,又当如何?”
澹台勉闻站在院子里看着圆月,缓慢地摇头,用手语说:“我明白了。”
这些是他早有预料的,只是真的遇见时,做不到当做不存在。
他的作品被跟风模仿,他的糊糊再也不会回来。
其实他知道,法律是一条较低的准绳,它比普通人的道德还要低两分,这都是合理的、应该的。
他也知道,他的糊糊不会变成胡娘子,这世间所有人类对于动物化人形的幻想,无一不来自思念与恐惧这类强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