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得选,她只好再一寸一寸把自己挪回床上,好好睡觉。
这场病才见好,姜翘依然嗜睡,次日醒来时已经是晌午。
她一睁眼,皇帝已经坐在屋内等着她了。
这一幕简直跟见了阎王一样,她内心忐忑地起身行礼,大脑超负荷运转,差点又给她干没电了。
澹台晏河却只是放下手中的书,淡笑着说:“醒了就好,不必拘礼。”
姜翘哪能不拘礼?她都要担心死了,一想到自己一念之差给自己留了个祸患,就恨不能敲死从前的自己。
只是这也不能全赖自己,她当时的确没想起来那张纸不说,就算想到了,也有诸多顾虑。
不可能有任何人看到个和善的皇帝,就觉得他真和善,姜翘当然不例外。
澹台晏河却不知她如何评价自己,平静地说:“按照你的想法,最后白敬禾以谋害储君的罪名获罪,念其年幼,没入掖庭宫充奴籍,其父管教不严,数次要挟于朕,全家贬为庶民,抄家后驱逐出京,此生再不可归来。”
姜翘微微睁大眼睛,对这个结局感到有几分意外。
她还以为皇帝只会处罚白敬禾,依旧纵容白培琛呢。
毕竟之前几次事件里,皇帝表现出来的不像是白培琛救过太子一命,活像是救了太子不知道多少回,才能容下白家父子俩那么多过错。
她仍然不能接受阶级分明,但当下的情况看来,白敬禾杀人未遂却能留一条命,倒也不算是最惨。
这种事情她总归是不好表态的,因此只点了点头,并没有在皇帝面前表现出太多情绪。
澹台晏河抬眉,又补充道:“在今晨抄家时,白敬禾从白宅的绣楼上跳了下来,当场身亡。”
姜翘再难掩震惊,她微微张着嘴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死了?就这么自杀了?
她真的始终都不能理解白敬禾究竟在想什么。
父亲是司农寺卿,家庭背景绝对称得上显赫,母亲是伯爵家嫡出的娘子,是白培琛的正头夫人,家中兄弟姊妹众多,平日玩乐项目丰富,又有父母纵容,可以称得上是有一个相当自由快乐的童年了。
但是这样的环境,怎么就长出白敬禾这样性子的小孩呢?
他才八岁啊!一般八岁稚童,连撒谎都会有小动作呢,他却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捉弄人甚至是害人性命,如今又突然跳楼身亡,这谁听了不震惊?
姜翘不知不觉间呼吸就急促了起来,失神片刻,才缓缓开口:“太子殿下知道了吗?其他孩子知道了吗?”
“除却朕,还有抄家的官兵,其他人都不知道。”澹台晏河说。
姜翘的心回落,又闭上眼大口喘气,终于冷静回笼。
在孩子们眼里,曾经那个讨人厌的同窗因为犯了错,受到了惩罚,这就够了,如果知道白敬禾死了,孩子们恐怕会留下心理阴影。
“那谢公呢?”姜翘又问。
在事发前一天,谢灵誉还说要找白敬禾谈话,一夜过后发生了这种事情,他又会怎样?
澹台晏河略微低头:“他还不知白敬禾已死,若是知道了,便不好说了。”
教学生涯中出了这种事情,即便是谢灵誉这个年纪的人,也未必能很快走出来罢。
一时间,屋子里一片沉默。
很快,澹台晏河又说:“朕找你还有一事。”
“陛下请讲。”姜翘没有直视他,怕他拿到了自己丢的荷包,万一问起此事,眼神有可能暴露自己的慌张。
“这件事的影响很大,尽管你自己不揽功,但救驾有功朕却不赏,传出去也不好,”澹台晏河说,“你与朕说实话,是否有想要的?”
姜翘微微抬眼:“臣不是贪心的人。”
有白培琛作为先例,她很难不怀疑澹台晏河是在试探她。
“仅此一次机会,你若是不说,不是叫朕为难?”澹台晏河笑意很淡,也有可能是他这双眼睛看起来总是含笑,总之是姜翘意料之外的温和神色。
姜翘思考一瞬,说:“陛下看得出,臣是口无遮拦的随性之人,如若一定说想要些什么,那便是将来臣有冒犯时,请陛下给臣解释或折罪的机会。”
目前看来,荷包到底有没有落入皇帝手中犹未可知,所以姜翘先想办法给自己的隐瞒不报铺垫铺垫,免得真有一天被拖出去砍了——虽然大概率不至于。
澹台晏河却是一口答应:“朕素来有耐心,这点小事,即便你不说,将来也不会真有不听你解释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