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还站着干什么?”棠谙的声音忽然响起,把裴千烛吓了一跳。
棠谙奇怪道:“你在发什么呆?叫好多次都不应。”
“啊?是吗?”裴千烛敷衍过去,他刚想牵起棠谙的手,却见棠谙朝一旁躲了躲。
“......”裴千烛仿佛想起什么,立即将手收回,放得很规矩。他边走边问:“鬼婴的事处理得怎么样?”
棠谙:“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那丫鬟关心则乱。如今母子平安,在房里睡得很安稳。”
“那便好。”裴千烛将棠谙从上至下扫视一遍,“你没有事......也好。”
游行花去了大半天的时间,直到坐在婚床上,裴千烛也还在想那个问题:棠谙为何不愿意被他碰。
这回,他可不会狂妄自大地认为,棠谙是出于害羞了。
但望着满屋喜色,裴千烛也再无法想其他事情了。棠谙穿着婚服就坐在他身边,这是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的画面。
棠谙没有盖盖头,裴千烛便把秤杆扔到一边去,省得碍眼。
他亲手斟好合卺酒,端着酒杯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可那只手拿剑杀人时,却稳如磐石。
“棠谙,不知你是否愿意......”裴千烛痴痴地望着棠谙面容,他甚至不敢呼吸,唯恐眼前美梦像羽毛般飞走。
万年前,他被身上怨魂反噬得奄奄一息,托着残躯来到忘川水边,见到了盘坐于黄泉花海中的花魂。
那片红,是混沌一片的鬼界中,唯一的颜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幸运,莫名其妙地被花魂救下,又莫名其妙地,借助引魂香修成正果。
千年间,天地唯有他与花魂相伴,即便身边尽是些未开灵智的木石、川流,他也从不觉得孤独。
后来,花魂走了。他才终于明白,岁月有多孤寂。
裴千烛借酒杯掩藏含泪双眼,他再也无法承受失去棠谙的痛苦,他甚至在心中哀求。
求你,不要再离开我......
但神明没有听见他的祈求。裴千烛愣愣地看着床上那滩酒渍,酒液还在顺着“棠谙”身体往外渗。
他仿佛忘记了喜怒哀乐,脸上空白一片,连此时该做什么表情都不知道。
“她一定,又被骗走了......”裴千烛嘴唇嗫嚅着,他呆呆地望着那个肖似棠谙的纸人,仿佛没有察觉,豆大泪滴,一滴一滴,砸在酒渍上。于是再也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酒。
棠谙利用偷梁换柱之计逃走,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纸人已被裴千烛识破。但问题是,忘川河旁排了长龙,她回去的路完全被堵死。
失策了。棠谙也不知道这些人赶着过桥做什么。棠谙用了秘法,使鬼看不出自己活人身份。她垂头丧气地跟着鬼魂队伍慢慢前行,时不时扭头张望裴千烛的踪迹。
突然,她的肩被猛地一拍,棠谙吓得几乎要跳起来。
“兄弟,我只是想问问你老家在哪,至于反应这么大吗?”拍棠谙的鬼也被吓得不轻,他语气有些不满。
“我老家?”棠谙信口胡诌:“在天虞。”
“诶,巧了!我也是天虞人。正好,今日回魂能有个伴了。”
棠谙:“回魂?”
“一看你就是新鬼,今天是中元节啊。”
棠谙:“哦,对对!我是才做鬼不久,看见这里热闹,就稀里糊涂来排队了。”
热心肠的鬼大姐踮起脚望了望前方,“这次来的鬼实在太多,不过不用担心,鬼兵很快就会来维持秩序了,说不定......还是鬼王亲自领兵哦。”鬼大姐朝棠谙挤眉弄眼。
棠谙失声:“什么?鬼王?”
第96章
“哎呀, 瞧我这脑子。”鬼大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今日是王大婚啊,他怎么可能来?”
棠谙长舒一口气。
魇兽来无影去无踪, 只会在身侧, 带起一阵凉风。
一股强风骤然刮起, 吹得棠谙微微向前倾倒......
“姑娘小心!”有道黑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棠谙身边, 及时将她扶稳。
棠谙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听见周围鬼众并未出现骚乱, 她才敢扭头,看来的是何人。
“黑幽首领真是人帅心善,时刻心系我们普通鬼民的安危。”
原来是黑幽。棠谙警惕地看着他,但黑幽仿佛沉浸在被夸赞的喜悦中, 有些飘飘然。
“姑娘不必如此看我,我已将全身心交与鬼王,姑娘若是生出其他念想, 只是徒劳。”黑幽没个正经形, 他附在棠谙耳边轻诉,又引起一片骚动。
他说完便走, 只留棠谙站在原地,被千万道目光戳穿, 像个活靶子。
棠谙倒没在意这些, 她捏了捏脸皮, 那是她用纸人做出的易容, 也不知......骗过黑幽没有。
“鬼王似乎没来?”棠谙轻声问鬼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