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谙转头看向裴千烛,此时他已经乖乖坐好,眼神温柔。
“你疑心病又犯了。”棠谙肯定道。
裴千烛还在犟嘴:“我没有。”
棠谙:“你觉得他们药里有毒,觉得时家人要害我们。”
“并不是。”从裴千烛的眼神里,看不出他在撒谎。
“那是什么?”棠谙终于有些疑惑了。
裴千烛淡淡道:“他们的布,不干净。”
“你!”
时泷与医童同时出声,皆对裴千烛怒目而视。
被人把脸面按在地上摩擦,饶是时泷也忍不住,指着裴千烛怒道:
“看在棠谙的面子上,我们才让你在这好生休养。若不是护着你,你早葬身于时家人之手,哪能在此处大放厥词?”
裴千烛这会儿又不说话了,他规规矩矩地坐在榻上,不知在想什么。
棠谙见时泷动了真怒,急忙拉着裴千烛的手柔声道:
“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你说话还是注意些。快,给时泷道个歉,这事也算结了。”
她转头又跟时泷解释:“他这人有个怪病,只要是旁人的东西,他都觉得脏。”
怕时泷不信,棠谙还补道:“以前我给的东西他也不要,还嫌弃地扔给我。”
时泷被棠谙好言相劝,怒气也消了些。
“没有。”裴千烛突然说,“我从没嫌过你。我只嫌......”
“你闭嘴!”棠谙喝道。
她看着猛然站起的时泷,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屋内气氛极度紧张,就在剑拔弩张之际,医童端着东西来了......
“他给你包伤口,我的时泷就先出去了。”棠谙对裴千烛说。
裴千烛却握着棠谙的手不放,最要命的是,这人面无波澜,严肃得就像听先生讲课一样。
“这人,我信不过。”裴千烛的眼神划过医童。
棠谙无奈,“有什么信不过,又不会害你......”
“你忘了吗?”裴千烛打断棠谙,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时泷,“他们曾无数次想杀我。”
棠谙忆起时家人的所作所为,她忽然觉得,裴千烛这样想也情有可原。
时泷离开之前,望向棠谙的眼神里,藏着浓浓的恨铁不成钢......
屋子里火盆燃得很旺,耳边充斥着柴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他们至少没让裴千烛冷着。棠谙不着边际地想。
裴千烛沉默地解开外衫,一件一件,褪得只剩层里衣后停下。
棠谙看得心惊,那件里衣已经被血染透,找不到任何它原本的白色,完完全全,成了件血衣。
“你不疼吗?还有力气和那群人打架?”棠谙的语气,听起来是真生气了。
伤口已经与衣服黏在一起,若是直接揭开,恐怕会带下一层皮。
棠谙先用药水将伤口浸湿,再慢慢地将衣物剥离。
也许是想用疼痛,让裴千烛长记性。她的动作算不上轻柔。
但就算疼得再厉害,裴千烛也没吭一声。只是手下骤然紧缩的肌肉,在提醒棠谙,他被弄疼了。
裴千烛:“不是打架。”
“你还嘴硬!”棠谙气得加重了力气,带起手下皮肤一阵战栗。
裴千烛垂着头,看不出情绪,“在剑修的理念里,要是谁先输了阵势,就输了性命。”
棠谙没有说话,只是动作变得极其轻柔。
裴千烛又沉声道:“而且,他们当时那样说你,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棠谙心中升起一股燥热,脸颊也微微发烫。她觉得这屋里的火,未免燃得太旺了。
为裴千烛包伤的工作量有些大,棠谙一眼看去,有种他被扎成筛子的错觉。
原本光滑肌肤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坑洞,不断有血从中渗出,拿纱布压着也止不住。
棠谙正为难,门帘突然被人掀开,闯进来一个把自己裹成蛹的人。
那人掀开帽子,是时渺。
“呀!”
她又将帽子带好,给眼睛上了把锁。
“我来报信。今晚族里为迎接你,办了个晚宴。”她迅速道,接着交代时间地点后,转身离去。
时渺的手搭在门帘上时,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说:“时家的药再好,也比不上你的灵力。”
“是不会吗?”时渺性质颇高,“我教你!”
“不劳您费心。”裴千烛想捂紧她的嘴。
一听是裴千烛说话,时渺更要教了,“很简单,你只需把你的额头,贴上他的额头,然后......”
时渺卡在裴千烛耐心的临界点说完,她灵巧躲开递至耳旁的剑,冲进雪地里,瞬间不见了踪影。
棠谙原本没理会这场闹剧,她专心为裴千烛止血。
但伤口太深,血不要钱地往外流。
棠谙“啧”了一声,撤开最后一块被血浸透的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