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忙道:“额娘但说无妨。”
德妃便将适才经过说了,又道:“皇后娘娘许是怕避嫌才不肯答允,你素与六公主交好,想来能从旁说上一嘴,皇后娘娘意思松动,也是你们兄弟的福气。”
胤禛难以理解,“额娘为何这么做?”
送走一个他还嫌不够,如今连六弟也要拱手相让,难道他们兄弟注定命如草芥么?
德妃倒也不瞒他,“如今太子废黜,东宫旷位,你阿玛膝下才智出众的皇子不少,万岁爷难免犹疑。皇后亲生的七阿哥八阿哥眼看没指望了,若将你六弟过继给皇后,便占据了大义名分,如此不是皆大欢喜么?”
原来是为了胤祉的前程才狠心割舍。胤禛只觉得可笑,同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六弟便如珠如宝,事事为他打算,可自己呢,德妃完全没考虑过吗?
他不由沉下脸,“额娘,那个位子六弟坐得,难道儿臣便坐不得?”
“你怎能这般想?”德妃很吃惊,“你六弟武功才学样样出色,万岁爷才属意他,难道你这当哥哥的,还要与胤祉相争么?”
为什么不能,他不觉得自己比谁差,哪怕六弟的聪慧闻名遐迩,可论起实打实的成绩,依旧是他强得多——只是德妃从不会细看他功课罢了。
胤禛抿着唇没作声,显然是不愿意。
德妃感到很失望,“我不知孝懿皇后从前是如何教导你的,让你出落成这副德行,额娘很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把你留在永和宫里。”
胤禛生涩地扯了扯唇角,“儿臣倒是庆幸,没能长在额娘身边。”
德妃无言。
母子俩不欢而散。
*
玥容没心情管永和宫的家务事,她自己都千头万绪理不清了。
颁金节前夕,蒙古使节来访,除了庆祝大清繁荣昌盛,贺两邦友好睦邻,还要从这里带位大清公主回去。
满蒙联姻乃旧俗,从皇太极时期始,更是成了约定俗成的规范。虽说满人最初也是马背上打天下,不该惧怕草原上水土风沙,可这么多年潜移默化下来,公主们早就被养成了娇滴滴的金枝玉叶,又哪里能受得这般苦楚?
故而嫔妃每每听见和亲二字,都吓得噤若寒蝉,可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含悲忍泪的送嫁,对此荣妃深有感触:她亲生的荣宪,已经在六年前封为和硕公主,下嫁到蒙古巴林部去了,与此同时,马佳氏的几位大臣官阶都往上升了一阶,她明知这是万岁爷对她的补偿,却依旧心生悲凉。
而玥容早在佛尔果春出生的时候就向皇帝求了承诺,让女儿留在京师,天子一言九鼎,她相信老康不会失约。
可她却错估了女儿的意志,就在适才,魏珠悄悄给她传话,说佛尔果春私自溜到乾清宫去,请求康熙将她发嫁——万岁爷可能以为是开玩笑的,没太认真,只潦草敷衍了几句,但六公主不依不饶,非逼着要到蒙古去呢。
当时魏珠便深觉不妥,趁着万岁爷接待使节的功夫,将消息透露到玥容这里。
玥容真是要气坏了,人家养小棉袄,她养的倒是个搅家精,存心想把她怄死是不是?
立刻叫人去寻佛尔果春过来。
但张小泉回话,说是格格从晌午便不见踪迹,谁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胤福胤禄还在上学,想来也没法瞒着收留那么大个人。
玥容想了想,阖宫都是她底盘,佛尔果春藏是没处藏的,唯二有可能的只几位贵妃处:温贵妃性虽恬淡,却懂得大局知道轻重,断不会和她对着干。
下剩便只有宣贵妃处了。
玥容带着十来个侍婢气势汹汹杀到咸福宫,娜仁揉着惺忪睡眼过来开门,“姐姐有事吗?”
她骗得过旁人,却骗不过自己——娜仁撒谎的时候眼睛就爱四处乱飘,这么多年还是没改。
玥容也不废话,让她把佛尔果春交出来。
娜仁笑道:“我怎知公主在何处,姐姐误会了吧?”
玥容冷着脸,“你一定要装傻充愣,那本宫只好叫人搜宫了。”
娜仁笑眯眯地道:“搜吧,姐姐若能找到一片衣角,我都愿跟你姓。”
她素来古灵精怪,真要是想藏起一个人来,也是轻而易举,何况玥容又哪能不顾姐妹之情,真个叫人将咸福宫翻个底朝天呢?
见玥容沉默,娜仁劝道:“我知道姐姐这会儿生气,可公主也不糊涂,她毕竟是大人了,姐姐何妨听听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