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人劝过她,她却不厌其烦地等待着,毫无动摇。
直到这棵枝繁叶茂的相思树上长出无数头颅与尸骸;直到所踩踏的泥土里翻涌出腥臭的血水玷污她的裙摆,直到她发现这片焦土从来就不曾活过。
于是神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甚至将亲手种植下的相思树都付之一炬。
九幽君当然在想赤霞女,来到这座冰狱里开始,他没有一日不想赤霞女,只是她再也没有来过,即便是在梦里,就如同世间从不曾有过这样一个人。
所以他现在还没有走,哪怕也许他很快就再走不了了。
“我还以为你会跟丑叔一起来。”九幽君并没有抬头,他知道来了几个人,对缥缈主人的背叛置若罔闻,看起来毫无反应,而是耐心地处理着左臂的伤势,“不过现在看来,你选了其他人。”
莫离愁还是第一次见到九幽君,他当然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头,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他。
冰狱里过于炎热,陆常月凑到旁近烤了烤暖,他只畏寒,并不怕热,顺道阻挠下打算出声的应九湘与长宁子。
毕竟中毒的是缥缈主人的徒弟,他们充其量算是外人。
于观真简洁道:“丑奴死了。”
“哦?”这个话题终于挑起了九幽君的兴趣,他站起身来,走入血水之中,慢慢来到了于观真的面前,颇为认真地看了眼崔嵬,“是怎么死的?他杀的?”
于观真倒也浑然不惧:“他给我的徒弟下了毒,我干脆反客为主,打算拿他威胁你,他自绝而死。”
这并不是撒谎,更不是为了糊弄其他二宗,是事实,丑奴来到剑阁没多久就自杀了。
应九湘本担心于观真与九幽君是同伙,可是听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不由得稍稍松了一口气,暗道:“我跟长宁子来得实在很对,要是继续这么聊下去,我们三人缺一不可,得联手阻止九幽君把缥缈主人打死,或者缥缈主人把九幽君打死。”
尽管应九湘希望他们俩能互相残害,不过地点绝不应该在剑阁上。
“看来你的徒弟并不打算自绝而死。”
九幽君脸上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他微微侧头看向了站在于观真身后的莫离愁,猝不及防地出手擒去,这一下快如闪电,可还是被崔嵬挡住了,剑客肩头一动,手已如活鱼般缠上九幽君,防住了他的攻势。
一时间只听见布帛撕裂声响,九幽君的左臂伤疤顿时迸裂开来,形成一道模糊的血线,那些带着腥气的血液才刚涌出,布帛就化为烈焰,灰烬在空中飘零坠地。
强烈的掌风惊吓得莫离愁脸色煞白,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直到九幽君退后两步,重新回到了血水之中。
崔嵬上前一步,挡在莫离愁身前,蹙眉警告道:“未东明,不要放肆。”
“我还以为多死一个他,对剑阁并没有什么坏处,没想到你们如今已经将那些所谓的良心泛滥到邪魔外道身上了。”九幽君未东明活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收回了手,他的声音轻浮,眼睛里并没有带任何笑容,而是看向了于观真,“你来找我,既不是叙旧,也不是帮忙,看来定然是有所求,说来听听。”
于观真平淡道:“我要你救莫离愁,有什么条件?”
“多年不见,你倒变得知书达理起来了。”未东明挑起眉毛,任何人知道自己唯一的亲人已经不在人世间都不会心情太好,他当然不例外,“我还以为你会告诉我,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果你真的没有余地,我的确会那么说。”
未东明玩味地笑起来:“明智之举,看来我的确错过了不少事情,只不过你虽想救这小子的命,但我乐得见你不高兴,所以没有条件,我根本就不打算救他。”
既然尘艳郎与崔嵬一同前来,说明赤霞女定然平安无事,否则双方绝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打起来。
未东明不知道缥缈主人到底是怎么让三宗点头,又是怎么堂堂正正地走到这里,更拿不准对方到底是不是来救自己的,只是他终于意识到缥缈主人到底能不择手段到什么地步。
赤霞没有事,可丑叔死了。
于是他脸上挂着清清楚楚的“免谈”二字。
这下子事情朝着料想之中最好又不太好的方向去了,莫离愁没有撒谎,缥缈主人也不打算跟九幽君合谋——这下子他们没有反目成仇都算客气,而三宗……同样救不下来这个重情的年轻人。
明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应九湘与长宁子的心都慢慢沉了下去。
上苍对这个年轻人似乎始终不太公平,纵然给予他些许好的东西,也很快就要夺走,现如今,它连这个年轻人的命也要一同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