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歌声音清冷坚定,她相信阿衍的前提是他不能做出伤害南渊的事情,哪怕是因为自己。
“这算是警告吗?”
楚安歌道:“是。关于那件事,下不为例。”
白裴衍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侧脸,动作亲昵,眉眼间尽是温柔,没有说话。
他无法保证在她的事情上不破例。
*
都城西郊,阴森黑暗的山洞开满了断肠草。
黑衣长袍的女孩提着起裙角赤脚在腐草红花间起舞,白皙的双足踏着污秽的泥土,嘴里还念叨着不知名的歌谣,脖子上的银饰随着身体的弧度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花亦云,本官许你杀了朱家的人,你为什么还要闯进府衙大牢杀了那女人?”
卫良愤怒地质问着眼前起舞的女孩,语气森然道,“上面的人对我们犯下的事情已经起疑了。淮阳侯这个时候来益州绝不是雪中送炭,京师的宪司也开始调查那些事情,要是被他查到你,我们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就要付之东流。”
起舞的身影停住,女孩僵硬地转过身,兜帽滑落露出一张惨白的脸,黑漆如墨的眼珠看向卫良,闻言胸膛一鼓一鼓地起伏,肉眼可见的紫色纹路从衣物遮挡处爬上她的半边脸。
是被楚安歌收留在书院的卖花女。
“你是在教我做事?”花亦云歪了歪脑袋,身上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有无数细小的活物在啃咬着什么,卫良脚步不由自主地后挪了半步。
“是你们苦心经营付之东流,与我何干?朱家该死、那女人完不成我交待的事情也该死。谁管你允不允许,我想杀就杀,你不会以为我杀个人还通知你一声吧。”
花亦云拔断一株断肠草,拈了片花瓣放进嘴巴里细细嚼动,唇角勾笑,“我说过我只会再帮你做一件事,事成之后你我之间的所有恩怨都一笔勾销。”
“花亦云!”
卫良紧绷的身子,气得暴喝出口,手掌攥着锦缎上的纹路摩挲着掌心。片刻后他冷笑道:“你要一笔勾销,那你就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把京师来的人,白裴衍、杨涧、淮阳侯连同沈若婉全部除掉,事成之后我还你自由。”
花亦云倏地扔掉了手里的花枝,提着起裙角蹦跳着走出山洞,踮着脚看向卫良,俏皮道:“成交。”
等到卫良走远后,花亦云才背对着山洞道:“侯爷出来吧。”
话音刚落,宁远从山洞深处走出,他眼神阴鸷地望向卫良离开的方向,摸了摸自己的两撮小胡子。
“侯爷,卫良让我杀掉所有京师的来人,也包括你哦。”花亦云咯咯硌地笑着,转身道,“怎么办,我该听谁的话呢?”
“亦云,是本侯让你潜伏在卫良身边,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卫良阳奉阴违,本侯要为先生绝后患,你该懂怎么做。”
“亦云明白。”
“卫良要杀那三人你就照做,留着卫良最后再杀,黄泉路上让他们也有个伴儿。”
宁远从袖口掏出一方白帕擦了擦手心的汗,阴笑道:“卫良既是弃子,就榨干他最后一丝价值。”
花亦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侯爷是指把蜀地发生的所有血案都扣在他头上,让他做替死鬼。”
“孺子可教也。”宁远将白帕拢在掌心里揉了揉,目光打量着花亦云哑声道,“因为卫良贪得无厌才引来了京师的注意,白裴衍奉圣命来益州调查,以他的性子不把一切查的水落石出不会善罢甘休。
本侯已经到了益州,无论白裴衍和杨涧最后是死是活,这益州境内发生的事情都需要对外有个说法,没什么比经略安抚使意欲谋反,事情败露
后畏罪自杀更有说服力。亦云,是本侯把你从尸山血海里捡出来,又给了你报仇雪恨的机会,你不要让本侯失望。”
花亦云垂着脑袋,眼底情绪翻涌,沉默了一会儿才对着宁远领命。
第48章 暗机
报仇雪恨的机会不是你们给我的, 是我自己亲手夺来的。朝廷的人没一个好人,如果不是朝廷的人,我也不会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花亦云目送淮阳侯离开, 抬头看了一眼高悬的弯月,旋即袖下的手微动, 空旷的摇铃声在山里回荡,无数泛着绿色荧光的飞虫从四面八方应着铃声汇聚而来,似流动的星河穿过山间的乱石、黑暗的山洞,聚拢到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