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姝啊,去帮你爹拿下顶戴,在书房桌上。”
“好。”
年府的书房木质架子居多,地板也是实木的,花盆底鞋子踩上去声响挺大。
帽子就在桌沿旁,很容易就瞧见了,她随手扶了下将要歪倒的那摞折子,眸光一转,怔愣了一瞬。
那是年父上奏给户部的公文,末尾一行朱砂批复,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她一眼就认出了是谁的字迹。
疼痛感袭来的猝不及防,她闭了闭眼,这么久还以为淡忘了,指尖触上面颊,却濡湿一片。
整理好情绪后她去了花厅,年父年母闲的没事一个逗鸟一个绣花,宝春凑到年母跟前串珠子,听他们有一搭无一搭闲聊废太子的事。
朝野动荡,皇子们上蹿下跳到处钻营,年母不放心,“你得嘱咐羹尧万事小心,切莫当出头鸟。”
“夫人又在瞎操心,”年父漫不经心地用竹杆子逗鸟,“他是你生的你还没数?”
年母翻了个白眼,见四下无人,神秘兮兮地对他比了八根手指,“依我看啊,就得是这位。”
八爷?
现在是蹦跶的欢,能不能摘得头筹还真不一定。
“闺女你说呢?”年父笑眯眯看向宝春,半点没觉着问闺中女子这事有什么不妥。
宝春串珠子的动作顿了下,伸手比了个四。
年父拍了拍她的头,还想说点什么,忽瞥见妻子对他挤眉弄眼,这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
“瑾姝啊,一会儿去百味楼替爹打壶百花酿吧。”
“那我回屋换身男装。”
“不用,就这身儿挺好,”年母赶紧抢过话头,从头上摘下两根钗别在了宝春鬓间,左右打量,满意地点点头。
宝春狐疑,觉着他们今日有点反常。
吃了饭年父去忙了,宝春拉着夏蝶上了车。
酒楼设在闹市,没到门口就有人迎上来牵骡子,店小二对她们笑得春风和煦。
“年大人的酒放在了地窖,还得麻烦您二位中谁随我同去取。”
他无意识看向了夏蝶,夏蝶就跟着去了。
楼上没什么人,是个镂空的隔间,宝春
干脆上去坐着等,隔着纱帘欣赏外面的街景。
秋天的日头爬的老高,快到晌午了,她点了些菜想着跟夏蝶一同吃,点完了才反应过来,她点的都是四爷爱吃的。
原来忘记一个人这么难。
她暗暗调息,试图缓解内心的憋闷不适。
旁边进来个瘦高的人影,停在了距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这层空间大,宝春继续向外望天,后脑勺上的视线盯得她难受,良久,那人居然还在看自己。
宝春瞪了过去,那男子这才回过神讪讪一笑,不等问就自报了家门。
“在下林润之,现任大理寺少卿。”
说完他暗暗打量她的外貌,生的像一朵山茶花,越看越是心动。
他投过来的视线过于炙热,宝春起身要走了,急得林润之下意识伸手去拉,被她猛地避开了。
“姑娘莫要害怕!年大人是在下恩师!”生怕被她误会了自己是登徒子,林润之赶紧解释,“这是特意送给姑娘的……”
一只木头雕的桃花簪躺在匣子里。
宝春呆了呆,瞧他那副欲说还休的样子,难不成是老两口为她安排的相亲局?
他一身湖蓝色长衫,衬得身材细长消瘦,长窄脸,是那种文绉绉的长相。举止唐突了些,目光并无半分猥琐。
“这么多菜,姑娘吃不完浪费了委实可惜。”林润之厚着脸皮坐了下来,也不管是谁点的菜。
宝春留意到他的靴子,硬帮的,周边镶一圈水波纹路,以前她总擦洗,四爷常穿这种的。
察觉思念的人又冒了出来,宝春莫名烦躁,瞧了那人一眼,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林润之想不到她问的如此直白。
“如姑娘这般便极好,”他紧张地捏裤子,耳朵有点烧,“……姑娘可有择婿的考量?”
宝春淡淡看向他,忽问道:“我爹是否告诉你,我已非完璧之身?”
林润之微顿了下,不在意地笑了笑,“若说完璧,在下亡妻已故多年,我早已不是完璧。”
这话说的令人心升好感,宝春想了想,“我生性善妒,不许夫君纳妾。”
林润之怔愣了一瞬,眼睛亮了,不确定她是不是那个意思。
宝春打包了饭菜,不甚在意道:“你抽空去年家提亲吧。”
说完,她兀自拎着食盒下楼了,留下林润之对着佳人背影发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