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难道还坐在这等您光临?好大的架子,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出尔反尔几多次,你让林家怎么看你?”关玉媜一旦尖酸刻薄起来,那架势丝毫不输廖兰茵半分。
林佑今若能听到她这腔调,简直要咂舌称奇。
果然人的天性是表里不一,都有当演员的天赋。
秦恩庆默不作声坐在边上,和关玉媜中间隔了张几米长的黄花梨茶桌,却像身处两个空间。
他见到秦聿本想打招呼,然而还没开口,就被关玉媜一连串发问堵得完全插不上话。
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声,他倒了杯刚泡的白毫银针,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聿仔,先坐。”
秦聿缓和脸色在他旁边坐下,伸手在台面行了叩手礼,接过茶杯:“二叔怎么今日也在?”
“我听说你会来,就想早点先见你一面。”他拍一拍手,就有人从外面拿来几份文件,恭恭敬敬摆在茶桌上。
秦聿不用看都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无非公司股权归属问题。
“既然你都回国了,当年我许下的承诺就该兑现,也好给你母亲吃颗定心丸,免得她一天到晚胡思乱想。”说完,他意味深长盯着关玉媜,对面的女人却无动于衷。
“不管是写信还是电话,这些年里我说过很多次,公司家业的事我都不关心。”秦聿志不在此,便会常常觉得上无兄长下无幼弟是件坏事。
关玉媜冷冷扫他一眼:“如果你现在不想说这个,那我们就换一件。总之,公司和婚事,你选一个。”
“大嫂,大哥思想传统才会选择与林家结亲,但事实上联姻未必是好事。不用我多说,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他这话就差直言不讳,并没因为秦聿在场而收敛。
“放肆!”关玉媜脸颊发烫,胸口起伏,手撑着桌角用力按住,“你便是这样同我说话的?”
她发觉秦恩庆最近态度转变,不再似从前那般避讳,讲话没个遮拦。
定是以往她太随意,模糊了两人之间的界限。
在遇到林佑今之前,秦聿会顺着秦恩庆的话说下去,顺道提出解除婚约。
然而现在他改了主意,不想就这么放手。
“二叔,我愿意的。”这一声很轻,但很坚定。
言罢,他仰头一口喝完杯中茶。
白茶醇厚温润,缓缓流入心间。
关玉媜比秦恩庆更意外,仔仔细细打量着他的表情,那表情不算勉强:“你这是想通了?不再顾虑阿今的想法了?”
以前秦聿每回来信,字里行间都在表达两个意思——
不会继承家业,也不愿强迫对方订婚。
他答得含糊不清:“就当是吧。”
“那还不知道要给人家留个好印象?你记得改天上门赔罪去。”关玉媜听了心里舒坦,也不再给他甩脸色。
她一高兴,又顺带多说了句:“阿今朋友生日就先走了,我约了她母亲去高太太家打麻雀,她先去高家等我了。”
是对之前他问林家人走了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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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今日,明都大厦里四人终于再度齐聚。
英国探亲回来的程季康带着伴手礼,前不久还为家中事业烦躁的韩颂承则满血复活。
一进门,林佑今就听见唱片机里传来的歌声。
「就此遗忘爱
迷失人海
只有我自欺欺人在原地等待
……」
她站着没动,思绪不禁回到那晚夜间的花园。
有热风拂面,头顶花瓣阵阵飘坠,轻柔地落在肩上。
唱片机里的歌声带着现实缺失的质感,她听到了最后那句被打断的歌词——
“祈求与她从头再来。”
唱片停止旋转,唱臂自动收回,耳边只剩下里间三人对话的声音。
林佑今收回思绪,取下胸前的压襟:“聊什么呢?”
韩颂承看见她的打扮,被嘴里没喝下去的一口橙汁呛住,咳得脸通红:“你怎么穿得像你妈那个年代的。”
“要你管,不懂审美。”林佑今白他一眼。
唐淑瑶推着她往试身室去:“好看是好看,只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同Leslie去拍《胭脂扣》呢。”
“那就有劳唐小姐赶紧为我重挑一身当下最流行的穿着,”她把海蓝宝的压襟往桌上一丢,指着手边最新期《姊妹》画报的封面,“红姑那个耳坠好看,你觉得适不适合我?”
“反正你怎样穿都好看,耳饰不过点睛,随意啦。”
女生少不了在穿衣打扮上费心思,两人一进试身室就忘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