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寅时手中尖刀却是猛地转向,刺到了野岛一治身上,他痛苦大叫。
“害死我蒋先生,我要杀了你!”
这一刀刺得浅,也并不及要害,却让阿檀占据了上风,她将野岛一治逼到墙角,抽出尖刀,狠狠一下刺入了他的心脏。
阿檀又觉不够,再将刀刃下压,只看到野岛一治瞪得溜圆的双眼发红,可很快,这双聚焦的眼空洞下来,阿檀松手,他顺着血痕滑落下来。
虽然是抱着杀心来的,可真的杀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寅时依旧慌乱得话都说不利索:“师姐,他、他死了……”
“嗯,他死了。”阿檀显得冷漠无比。
她这双手,触碰无数死尸,为的是替他们沉冤昭雪。
然而今天,她用这双手杀了野岛一治,杀了这个在日本求学时,帮她颇多,与她情谊颇深的前辈,是为报仇雪恨。
蒋先生的手记里,详细记录了他接近野岛一治后的探寻到的真相。
野岛借着摄影记者的名义,打着游览美景体验中国风土人情的旗号,实则是在中国各地搜集情报。
他携带最新式照相机,走过中华大片国土,一张张相片拍摄出来,天文地形矿产水利,港口码头铁路航道,通通暴露无遗,何其可怕。
明面上只是一张张记录影像的相片,战争年代,却足以掐住一个国家的命脉。
阿檀看着野岛一治的尸体轻声说:“先辈,你不知道,我也痛恨别有用心的人。”
寅时搬来石块,又拿来早已准备好的铁链。
阿檀喜欢破解谜案,但今天,她要以她经验,让野岛一治的死成为谜案。
特意让寅时打听到他明天离开长沙城,所以忍到今天才邀约他出来相见。这样野岛失踪,他人只会以为他是去了湘西北。
特意租船游江,江水中心他无路可逃。
特意将他身缠石块,抛尸江底,鱼群啃噬肉分骨解,让他尸首无处找寻。
阿檀与寅时一起,将野岛一治沉入江水之中。
第九十六章
文绣硬撑着过了好几天, 以为日子可以如以前一样过下去,可她高估了自己。
蒋先生头七的后一天,一个普通的冬日午后, 文绣走了,她终是没能熬得过去。
与蒋家姐弟一起处理完文绣的后事,阿檀将自己关进房中,整整三天未进水米。
周钦之风尘仆仆回家,推开房门,将精神恍惚的阿檀轻轻揽进怀中。
他去天津一月,不成想这期间发生了这样多的事。蒋先生身死, 文绣姨殉情, 如阿檀父母般重要的两个人接连离去,阿檀痛苦不已。
他拥紧阿檀, 将体温传到阿檀身上:“哭吧, 哭出来,会好些。”
阿檀咬住周钦之肩头, 始终没有哭出声,泪水却浸湿了他的肩头。
阿檀说:“钦之,我以为我杀了野岛一治, 我以为报了仇, 我以为这样,能弥补一些,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我, 都是我, 如果不是因为我,寅时不会认识野岛一治, 如果不是因为我,蒋先生和文绣姨也不会死,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
“不是你。”周钦之手下拥得更紧,他声音喑哑且痛心,“不是因为你。”
“不是因为你,阿檀,是这些贪婪无耻的侵略者。”
阿檀慢慢抬起头,泪痕覆脸,她咬住牙:“我杀死了野岛一治。”
“什么?”
“我将他沉入了江底。”
周钦之震惊在先,再是后怕,他喉结滚动:“太危险了,阿檀,怎么不等我回来?要杀他,我替你去杀……”
话没说完,被阿檀打断:“这是我与他的恩怨,理应由我自己来解决,我恨我自己杀他太晚,要早知道他会害死蒋先生,我应该在那次火神庙会就杀了他,不,不,我应该在去日本见他的第一面就杀了他!”
“阿檀,阿檀……”周钦之目光深沉,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直到半夜,在周钦之的陪伴下,阿檀三天来才第一次睡着。
周钦之坐在窗边,借着夜灯微弱的灯光,手指疼惜地抚摸上阿檀的脸庞。
他悔恨,恨自己没有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留在她身边。
周钦之在她脸上轻轻吻下,起身拿起外套出门。
无论杀死野岛一治这事会掀起多大的巨浪,他都会尽力护阿檀周全。
他动用关系加以打听,日领馆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想必不知晓野岛一治已死亡的消息,周钦之稍微松了口气他守着许久未眠的阿檀,一直到了天亮。
民国二十五年底,双十二事变,举国震荡。日本方面野心也愈来愈大,战争一触即发。
阿檀离开警察厅,来年四月,阿檀参加了浸月就读护校所组织的急救培训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