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遥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好了。
说教意味太过,反倒弄巧成拙。
他只是温着嗓音问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人怯怯地举手:“老师,水下这么黑,摄影师是怎么拍摄的呀?”
他的同桌插嘴道:“你真笨,当然要举灯呀!”
“那是怎么举灯的呀,海里不会淹死吗?”
贺遥一顿,嘴角往上翘了翘。
“如果你对这个感兴趣的话,可以亲自问一问摄影师。”
Kennet忍不住犀利地插嘴:“他暂时应该还没有飞去英国沿岸的机会。”
大家又咯咯咯地笑作一团。
“不,摄影师不在英国。”
贺遥指了指外边,声音莫名酿起一阵温柔,“她就在窗外。”
台下的人都惊讶地睁大眼睛,纷纷把头扭向窗外。
窗户边站着一个很有气质的中国女人,瘦瘦高高,穿着一件绿色连帽衫。她目光定定地注视着讲台上的人,似是没想到他们全班会朝她看去,愣了两秒,眼睛里逐渐流露出惊讶的神情。
而他们讲台上的老师正望着她,目光温柔,好像要这般胶着很久。
久到一辈子。
第73章
在黎安抵达雷克雅未克的前一天夜里, 气温骤降,野风呼啸中,夹杂着打落星子般的雨。
凌晨日落以后, 夜色渐浓, 大家兴致也越发的高,便挑了一家音乐小酒馆躲雨。
小酒馆是真的小, 不过五十来平米的地方, 将近十平米都留给了驻场乐队。昏暗的环境, 窄细的门,他们几个光是往门口一站, 便把路给堵死了。
服务员招呼叫让他们坐下,前来躲雨的人不少,座位也没剩几个了。因而他们各自分开落坐, 只有贺遥跟阿莫斯靠在一起。
“我需要跟祝对换一下座位吗?”阿莫斯刚坐下便打趣地问贺遥。
贺遥对他别有深意的笑容感到些许诧异,眉毛一挑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几天, 祝跟我说祝好是你女儿的时候。”
“我以为她会把这个秘密烂在自己肚子里,原来她只是不告诉我。”
贺遥凉凉一笑, 颇有些孤独的意味。
阿莫斯不知道他们过去发生了些什么,只是说:“也没有你说的那样。知道这件事的人本来就不多, 平时她都不爱说这些, 甚至很多人还不知道她有女儿。”
话说完,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 阿莫斯拍了一下桌子,神神秘秘地凑近贺遥。
“老实说, 我感觉最近她变了一点, 不然这个秘密也不会被我知道。”
“嗯?”
“她很少跟人说自己的私事。”
“我也不爱说。”语毕,贺遥又狐疑地看着他:“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向她打听的?”
“我们关系好,那肯定不一样。不过我以前问起祝好的爸爸的时候,她不是跟我说离婚了就是说死了——”
阿莫斯话刚落,瞳孔猛地放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捂住嘴。
他抬眼看着贺遥逐渐黑掉的脸,讪笑道:“嘶,当着你的面这样说会不会太好。”
贺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她说我死了?”
“嗯,死了——”阿莫斯试图给祝在留条活路,灵机一动,“但也没完全死。”
“行了,闭嘴。”
他分明是不愿听。
阿莫斯乐呵一笑,目光朝四周看看了看,穿过人群落到祝在的身上。她正独自窝在角落边,身上穿得并不多,细瘦的胳膊露了小半截在外边。
阿莫斯仰身,将背舒服地靠在椅子上,悠哉地踢了踢贺遥的椅子腿。
“你猜祝在冷不冷?”
贺遥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眸色微沉。她总是穿这么少,像是不怕冷一样。
低头看了眼手机,此时室外温度只有一度。
他薄唇动了动,“穿这么少,她一定不怕冷。”
阿莫斯知道他在说反话,忍不住哈哈大笑,笑累了得出一个结论:“你们两个还真有点像。”
舞台的蓝色面光灯倾落下来,照在人们的侧脸上。祝在的轮廓像明灭的火星,在灯光里闪了几下,很快就又隐匿在黑暗里。
不让贺遥有丝毫机会抓住。
“冰岛的花店里玫瑰应该很珍贵吧?”阿莫斯突然问道。
贺遥一愣,转而笑吟吟的:“怎么,你要买一束送给莉莉娅?——我看得出来,她很不待见你。”
“不,我的意思是,你该给祝在准备一束玫瑰了。”阿莫斯小声告诉他,“玫瑰很浪漫,没有人会拒绝。”
贺遥淡淡一笑,“你可以送给莉莉娅,看她会不会拒绝。”
“莉莉娅不一样。”
“祝在也不一样。”
跟他对视了几秒,阿莫斯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