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车,你收着吧,听你舅舅说你以前跟他学过摩托,我开不走, 就留给你吧,别说不要了, 你不要也是丢那儿落灰。”
林杳听见他那边有嘈杂的人声,机场大厅响起提示音,各种声音交错,却只有沈郁白的声音格外清楚,一字一句都说进她心里去:
“今天,我等了很久,你没来送我。”
“飞机开走的时候,我就会忘记你了。”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林杳耷着眼,没吭声,对面又自顾自地说:“那,就到这里了。”
电话挂断,没了声音,林杳慢慢垂下手,舅舅站在旁边看着她,听见她的语调平直,没什么情绪:“舅舅你先上去吧,我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捏着那把钥匙,跨上了摩托车,眉眼之间十分冷静。
冷静地把车往机场开,最后又停在江上大桥,没有继续往前走。
林杳坐在摩托车上,桥下是翻滚着的江水,大风四面八方地刮过来,钻进人的衣服里。
她耳边充斥着浪声以及车笛声,抬头看见飞机从云彩下面穿过去,渐渐越飞越高,随后消失在高楼大厦上方。
还是夏天,风却刮得人感觉到了冷意。
那一天林杳在桥上待了好一会儿,吹了半晌的风,脸颊也被刮得疼,脖子上还留有沈郁白的牙印。
林杳的皮肤薄,又是易留疤体质,沈郁白最后咬的那一口一直没好。
她想起他曾无数次骑车带她路过这个地方,那时候的风一直很大,她坐在后面,目睹着他后脑的头发变得越来越凌乱,鼻间嗅到少年身上的淡香。
想这些也没用了。
林杳把车开了回去,准备着报道的东西。
把警校的通知书和身份证塞在一起的时候,蒋依打了电话过来,问她什么时候过去。
蒋依很支持她的想法,知道她的目的是上前线工作以后就更支持了,洋洋洒洒地跟她说了很多。
她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过上安稳的生活,但更希望林杳能做个伟大的人。
林杳模糊着应了几句,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了以前的日记本,从金星鑫死后开始写的,但是到高三就断掉了。
可能是因为上了高三时间紧张,也可能是在高中有了比写日记更重要的东西占据了生活,总之林杳已经忘记为什么放弃写日记了。
日记本上了锁,她垂眸沉思一会儿,拨到了1122,初衷是用金友媛的生日设定的,这本日记也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忘记那一天。
但是再看到这串数字的时候,林杳会想起沈郁白。
这是个奇怪的现象,明明她也没那么爱他。
打开日记本,翻到最新的一页,她从笔盒里拿出那支钢笔,一笔一划地写下:
“沈郁白,虽然很对不起,但我不会为了你停下脚步。我还是我,不会因为没有你我就不是林杳了,除了你,我还有其它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盛大灿烂的人生也不会因为没有你就变得破烂了,它还是很美好。”
——“我的人生还没完,我会忘掉你,我不会停。”
林杳把日记本重新上锁,扔进了抽屉里,再也没拿出来过。
后来还有很多事,白柠跟她考了一个学校,刘静最后读了传媒方向,说想当记者,口吃的问题也在练习中得到了一些改善。
听说王栩文掏心掏肺发誓说他对刘静是真心的,白柠就此跟他断绝了关系。
林杳偶尔会给家里打几通电话,关心一下阿婆的身体,后来有一次,她的电话在做练习的时候摔坏了,屏幕四分五裂,拿去店里修的时候,店员告诉她坏得太彻底了,实在救不回来,林杳只能换个手机。
因为是同一个品牌的,林杳可以恢复云端存储,她翻看了一遍相册,在里面看见了那次万茜给沈郁白录的视频。
她在宿舍里戴上耳机,指尖在播放按键上停了又停,最后还是摁了下去。
台下众人惊呼,万茜把镜头对准他,偶尔会有万女士的欢呼声穿插进去。
他浑身是光,聚光灯围绕在他周围,少年静静拨弹着吉他,白色衬衫被风灌起,抬了眼,准确地找到了镜头,然后视线又往旁边落了落,林杳记得那一次对视,印象深刻。
她在这首歌里找到了沈郁白的声音,唱着她写的歌词,一遍又一遍。
到了冬天的时候,林杳戴了阿婆织的围巾,书包里背的都是礼物,金友媛和聂清玩得好,聂湛和何元芳来金家帮忙包饺子,金母不太会做菜,何元芳在这方面却是一把好手,滔滔不绝地说着,一边说一边颠勺。
她把新年礼物一件件递出去,吃完饭以后走到阳台处,看见外面落满了雪。
几年前的冬天好像还不怎么下雪,就算下也不会下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