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簟秋不曾一次听见穆岩同那些交好之人,仗着身为权贵不将手下士兵放在眼中,随意取乐,践踏人之尊严。
她很不喜,可惜越劝越糟糕,知道自己难以改变渐渐也认命,不再过问。
夫妻二人渐渐形同陌路。
这样的僵局直至苏簟秋怀有身孕的消息传出后,穆岩也并未有什么改变;夫妻两人本就没什么感情,后又离了心,再难有所改变。
孩子出世之后,穆岩着实欣喜了好一阵子。
不久前其父离世,穆岩承袭爵位担起了常平侯府的担子,心性也成熟不少;明白绵延子嗣是件大事,如今终于后继有人,也算松了口气,期间夹杂些初为人父的喜悦。
可惜,因着不喜苏簟秋,加之常平侯府的担子沉重,他又郁郁不得志,因而这孩子他也未曾上过多少心。
直至苏簟秋死了,他续弦又闹出些糟心事,他的嫡长子被其外祖父接走了,穆岩才重视起这个儿子。
可最后他迟来的为父之心还没如何,儿子被带走了,是而这为父之心萌芽之初便夭折。
穆岩再次重视起这个儿子是那日信差报喜他儿子考了童生,还是案首;他甚是喜悦,仿佛在儿子身上看到了希望,常平侯府的落寞,他的郁郁不得志开始有了破解之法。
母亲也甚是开心,直道上天恩德。
可惜科考之路太漫长,三年三年又三年;穆岩总是在隔一段日子后忘却了,只沉浸在郁郁不得志的苦闷之中,渐渐淡忘了自己儿子的功名,那太慢了。
他只觉自己的苦闷永远得不到解脱,厌恶看人脸色,行事小心翼翼,报再多的喜讯又有何用?
母亲也死了。
好事多磨,十余年后,儿子终于考上会元。
那一刻,穆岩觉得自己终于要扬眉吐气了!
会元,那板上定钉要入翰林院。
果不其然,儿子一路顺利考上状元,还是六元及第的状元,名留青史。
皇帝亲自授职从五品翰林侍讲,更是让京城众人开始同常平侯府结交,常平侯府再不似往日那般寂静,开始热闹。
他不再似从前那般拘谨,甚至受人吹捧,羡慕他有个好儿子,穆岩很享受这种感觉。
虽中间出了些意外,着实让他慌乱了一阵;但儿子不知何时攀上了章太傅,还同章太傅的女儿成了婚。
他常平侯府竟然同太傅府成了姻亲,这简直是让人艳羡。
日子渐渐好起来,穆岩于官场上也说的上些话了。
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庆元帝准备讨伐边关,这是他的机会,他终于能一展抱负。
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这时出了幺蛾子,当朝请废世子之位,穆岩如同雷击,险些晕过去。
奈何没能阻止,他这逆子成功了。
他怒火滔天要教训这个逆子,却听了一番分析常平侯府为何落寞的原因,原来他这么多年的郁郁不得志都是在走死胡同。
根本没有任何出路!
崩溃之后他还是想清楚了,将穆家军的兵符交给了庆元帝。
他心气儿散了一半,可老天仿佛还嫌惩罚他不够。
他的母亲竟然是因自己好色,忤逆母命也要娶的继室给害死的;追根究底母亲是因自己而死的。
他承受不住,去母亲灵前跪了整整一夜。
懊悔、痛心、痛苦充斥心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想:他真该死!
浑浑噩噩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下人说穆家军凯旋归来了。
那日晴空万里,是个好日子,他没忍住出去看了。
往日在他手下死气沉沉的兵如今容光焕发,虽身上有伤,可面上有笑。
好似只有他一个人还在浑浑噩噩。
怅然若失回到常平侯府,他躺在床上忍不住想:为什么他成了这样的人?
无德无能、一事无成、不忠不孝、妻离子散。
他成了自己少时最瞧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