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时候两人相对而立时,阮瑟只能到赵修衍的肩膀处,替他查看伤势、换药换绑带时难免要稍稍踮起脚尖,才更方便。
温泉池深,此时赵修衍站在石阶上,高度恰好,阮瑟只消稍稍低头就能看得清楚。
但两个人面对面,她也瞧不出伤势如何。
隔着被温泉热气氤氲沾湿的中衣,阮瑟只能浅看出绑带上洁白一片,并没有新洇出的血迹。
到底不真切。
阮瑟抿唇,似商量似吩咐地道:“王爷,你转过身,我再仔细看一下你的伤。”
如果又加重的话就该让陈安去寻太医过来了。
难道是他重伤未愈,暂时还不能泡温泉吗?
可今日太医诊脉时还说无碍。
她脑海中飘过一个又一个念头,没有一句笃定话语,惹得她疑心愈重,更是不确定。
自然没看到赵修衍眸中的笑意。
“好。”
一道应声后,阮瑟正等着赵修衍背身过去,不料她没等到男人转身,自己却突然被男人横身抱起。
腾空而起,只转瞬间她便身处温泉池中。
热气愈发氤氲,池水更是一视同仁地打湿她的衣裙。
岸上围绕着温泉池的一整圈都铺设着绒毯,方才坐在蒲团上时阮瑟就是着着长袜踩上去的,此时也让鞋靴免遭此劫。
可她的长袜以及白腴之下的裳裙都便地温湿,中衣也紧贴在她身上,稍显黏腻又不适。
阮瑟再怎么迟钝也反应过来,眼前人所说的什么伤口发疼、有些不舒服都是诓骗她的。
明明坐在温泉里不能再舒适,还是要来招惹她。
“赵修衍!”
她第一次无所避讳地直呼他名姓,正颜厉色,“你是三岁稚儿吗?幼稚又无聊。”
拿这种事骗她。
就像儿时她不想习琴看书时,故意和母亲说不舒服想休息一样。
没用又能被人轻易戳破的借口。
偏她还上当了。
阮瑟面色一阵儿白一阵儿红,不知道该气自己关心则乱,还是赵修衍拿伤口骗她。
心下浮现出一道裹挟着愠怒的念头——
她不陪他了,就让赵修衍一个人在温泉池里待着吧。
说做就做,不等赵修衍开口解释,阮瑟便甩开他的手,淌着温泉水就要上岸。
“是我不对。”赵修衍赶忙从后拥住阮瑟,拦下她将欲离开的步伐。
知道自己一时起意又做得过分,他低声赔礼道歉,放下一切高高在上的身份,“我不该用这种事骗你,平白惹你担心。”
“还抱你进温泉里,弄湿你衣服。”
他细数着自己的罪行,末了信誓旦旦地保证,“没有下次,以后都不会这样骗你了。”
想到他肩上的伤,阮瑟没好气地轻哼一声,“你是伤患,我又不能对你如何。”
况且这伤还是为了救她而受的。
前日夜里若不是赵修衍,恐怕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的便是她。
听着她不满的赌气话,赵修衍轻笑一声,下颔搭在她肩上,“那等日后我伤好,随你处置。”
“不敢。”
阮瑟转过身,朝他肩上瞧了一眼,还是忍不住地确认道:“当真不疼?”
见他摇头再度肯定,阮瑟没忍住又瞪他一眼,“日后你若再有事欺骗我,我才不会轻易不同你计较。”
许是温泉不断升腾起蒸气,只泡在池中片刻,阮瑟容颜更显娇妍。
一层轻浅的薄雾朦胧在她一双桃花眼前,氤氲如江南丝雨,惹人爱怜又心动。
只当是姑娘家被戏谑后起了薄怒,一时赌气言语,赵修衍并未将阮瑟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宠溺地抚摸她发顶,顺势应好,“若再有欺瞒,本王任凭你发落。”
他牵着阮瑟坐到石阶上,好教她如往常般正坐在他怀中,“难得来此温泉行宫,这两日你也时常来云泉宫坐坐,对身子好。”
阮瑟知道泡温泉对身子好。
尤其如今数九天,驱寒取暖,温泉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只是……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打湿,但尚且还算完整的衣衫,再望向一尺之距外,只着中衣的赵修衍。
不论如何比对,她都不像是来享受温泉的。
但让她在赵修衍面前更衣,她又万万做不出来。
阮瑟摇头,不愿意三个字都表露在脸上,“今日不了,等明日吧。”
“等明日我再来云泉宫。”
“衣裳都湿了,出去也不怕受寒。”赵修衍环住她腰身,“等一会儿让婢女送一身干净衣裙过来。”
缘着阮瑟今日没打算进温泉,外殿便只备下他的衣物。
她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出去的样子。
也定然不能让除他之外的任何人瞧见。
“我原本不会这样的。”阮瑟控诉道,“而且这衣服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