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崔婉颐摇头。
似是不愿再多提那段旧事,她只言简意赅地道:“数十年前有位皇帝喜欢钻研这些,宫中便招揽许多奇人异士,这些都是当年流传下来的而已。”
绕回正事上,崔婉颐问道:“侧妃娘娘约我出来,想必是有要事相问了。”
“是。”阮瑟直言不讳。
拿出一早拓好的鸾鸟图腾,放到崔婉颐面前,她继而追问:“公主见过这个图样吗?”
崔婉颐面色不改,细细端详着宣纸上的印记。
确实是与她手里那份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这么多年来,阮瑟是第一个发现并且在意刃鞘和尖锋上印记的人。
还能拿出完整的、非他人描摹绘制的鸾鸟。
尽管有所预料,但崔婉颐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这图样在西陈世家中很是常见。”她心下波澜丛生,说出口的话却是否认,“西陈与南秦毗邻之地的世家也喜欢用鸾鸟。”
“婉颐有冒昧一问,不知这鸾鸟样式的主人是何名讳?”
像是合对密语一般,只差临门一步便可相认。
阮瑟深深呼出一口气,略微紧张地攥紧宽袖。四目相对之际,她一字一句应道:“姓梁,名玖湘。是我母亲。”
梁……
西陈七大士族中并无梁姓一族,更没有一位名为玖湘的女子。
一个名姓,差之千里。
依旧不是。
崔婉颐心里好不容易升腾起的希望再一次被浇熄,徒留一地冰凉。
对上阮瑟同样满怀希冀的目光,她带着浓沉歉意摇头,“我熟识的西陈士族中,并无梁姓人。”
西陈士族勋贵林立,盘踞在地方上的世家大多都与皇城有所牵连。
七大世家及其近亲远房中都鲜少有梁姓,州郡上更不会有。
“或许我可以托人去南秦问问。”
阮瑟摇头,谢绝崔婉颐的好意,强颜欢笑道:“无妨,今日已经劳烦公主了。”
掩住眸中的失落,她心下不断安慰着自己。
不是西陈,至少她日后不会面临两难的抉择,终究不得不背弃。
临行前再度向崔婉颐道谢后,阮瑟便离开三号阁,去往隔壁雅间寻谢嘉筠。
望着遥遥驶离长街的马车,崔婉颐支颐皱眉,似是还没从阴差阳错中缓神。
琉月进到雅间后,自觉替她按揉着太阳穴,宽慰道:“如果不是阮侧妃,您以后也不会和雍王殿下有冲突,至少您明年能平安离开东胤。”
道理崔婉颐都懂,但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
十年前她被送到东胤当质子,除却是西陈的主动示弱求和,便是要她来东胤寻人。
北晋和南秦同样了无进展,处处碰壁。
阮瑟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崔婉颐不甘心地揉捏着眉心,吩咐道:“你派人悄悄回一次西陈、再去一趟息州,看看能不能再寻到什么。”
时隔多年,没有信物、画像也在当年的大火中焚烧殆尽、甚至没有留下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一如大海捞针,音讯杳杳,毫无回声。
可即便是如此,她也不得不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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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掩人耳目,离开宴觞居后阮瑟又与谢嘉筠四处游逛,从胭脂水粉到锦衣布料、簪钗步摇,两个人足足在城西逛了一下午,直至日暮四合时分才告别回府。
铺子基本都在城西,人来人往不便乘行马车,阮瑟和谢嘉筠几乎徒步逛了一个多时辰。
许久没出府,一番“跋涉”过后阮瑟只觉整个人都很疲累,恨不能立即睡过去。
回到玉芙苑,用罢晚膳又沐浴过后,她便拿着帕子绞干头发,坐在绿绮琴前失神。
在宴觞居的交谈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她脑海中重映。
阴差阳错,她与母亲故人的相寻只差一个名字。
但却犹如天堑,将她狠狠往后退了几步。
自她记事起就记住了母亲的名字,这么多年不论是父亲、与母亲来往的友人,所有的人都知晓她唤梁玖湘。
绝无可能出错。
百思不得其解,阮瑟便只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待她放下巾帕,准备吹灭外间的烛盏时,卧房外蓦然响起周嬷嬷去而复返的敲门声,很是急切,“娘娘,您睡下了吗?”
“王爷在燕欢楼大醉,陈安挣不过王爷,只能请您去趟燕欢楼。”
今早出府时他说身有要事,难道就是去燕欢楼长饮一日吗……
心里的软刺一寸寸深入,阮瑟嗓间微哑,半晌后才迟迟应声,“去备车吧。”
“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冬至宴后赵修衍还曾说要带她去燕欢楼,亲自解释。
万没想到她会是在这种境况下,被迫独身前往。
缘由虽还是他。
但燕欢楼身在花街柳巷,其中会发生什么几乎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