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念及这女子和她多少有点同病相怜,阮瑟话中还是收敛了几分锋芒。
阮瑟点点头,“我确实没见过好东西。”
“但也不会穷困到冬日穿着夏裳出门。姑娘若是拮据,我可以借姑娘几两银钱,好歹买件披风裹身。”
“你……”
挽莺抬手指她,一边又狠狠搂着衣袖,似是要证明自己的得体和优越,口不择言道:“我是挽莺。这一年多,我都跟在雍王殿下身边。若不是你占了我的位置,我早就成为雍王侧妃。”
“你不过是我恰逢其时的替代。”
霎时北风呼啸,仿若裹挟着绵密的银针,掀翻纱幔,吹得人脸上身上刺骨的疼。
即便身披温暖厚重的冬氅,可阮瑟觉得自己才是衣衫褴褛。
阮瑟眨眨眼,竭力按捺住微微萌芽和顿悟的酸涩。
久久不明的疑问在此刻寻到了合情合理的归宿。
还保留有几分清醒,她并未如挽莺预料的那样声嘶力竭、痛不欲生,或是掩面而泣、转身离开。
目光复又落回到挽莺身上。
单看容貌身段,她和挽莺并无任何相似之处。
入宫时敬王揽着挽莺,赵修衍也没有任何反常举动。
如果她当真是挽莺的代替,见自己的心上人被他人调戏,隐忍不发才是奇怪。
还是有蹊跷。
须臾难堪过后,阮瑟忽然想通个中关窍。
若当真如挽莺所言,赵修衍何必舍近求远,要她留下。
以他的权势,从燕欢楼赎一个人出来,再改换身份,随意记到朝臣名下并不是难事。
怀疑的种子被抽去雨露春光,阮瑟生怕自己方才看错,又定睛仔细一瞧,借着明亮烛火看清挽莺锁骨处青紫色的吻痕。
之前有衣袖遮掩,外人轻易看不出来;可方才挽莺整了整衣裙,那几处痕迹便避无可避地暴露出来。
看向挽莺的目光更为古怪,阮瑟挑明道:“姑娘若真得王爷青睐,也该遮遮身上的痕迹。”
“这几日王爷未曾去燕欢楼。”
那痕迹一看便很新,像是昨日前日刚弄出来的。
这一两日赵修衍不是在宫中,便是在府中休养,从未去过燕欢楼。
更不可能见到挽莺。
“这就是王爷弄的。”
像是终于想起来这件事,挽莺一面自我肯定,一面匆惶抬手整理衣衫遮住吻痕。
半截长袖垂落、褪到她手肘处,露出完好保留在她玉臂上的守宫砂。
阮瑟:“……”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不攻自破的挑衅。
都还不及息州那些闺秀之间的攀比和阴阳怪气。
说到底燕欢楼的种种都是赵修衍自己的事,尽管在旁人提到、或是见到挽莺时,阮瑟心里确实会浮起微妙的不适,但她毕竟无权僭越。
这些风流韵事,一如沈太后和宋国公夫人所言,阖该交给未来的雍王妃打点处置。
若是赶得巧,半年后她临了离京时,也要由这位不知身在何处、是何出身的雍王妃相送。
“姑娘保重。”
“玖湘你还真是很大度。”
“三皇兄能遇到你确实是福气。”
一阵不合时宜的掌声回荡在水殿内。
听到玖湘二字,阮瑟停步,有所预感地看向悄无声息进来的敬王,“敬王唤我什么?”
“玖湘啊。”
“本王知道你姓梁名玖湘。”
赵承翰身无负担,甚至有些得意地说。
上前两步,他抬手欲抚上阮瑟侧脸,却被阮瑟狠狠拍开,后退一步避开。
“敬王身份尊贵,竟然还会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事。”
阮瑟嘲讽道。
这是她特意写给母亲的祈福灯,也是母亲的遗愿之一。
却轻而易举地被敬王毁掉。
不用深入往下想,只听敬王这无甚所谓的语气,看到他轻佻的目光,阮瑟就已经能勘破敬王的风月心思。
似是要印证她心中所想,下一瞬敬王便开口——
“本王喜欢你,也不嫌弃你嫁过两次人。从了本王,本王能给你一世荣华富贵,一城小郡和无止境的宠爱。”
“比起不解风情的三哥,本王能给你的更多,玖湘你跟了本王如何?”
他高高在上的姿态,笃定的言辞,每一字都像是对她的施恩。
一如阮吴氏和柳州牧看她的那般,只将她当做一个不需要有感情、任凭操纵的玩物,一个傀儡。
阮瑟哂笑,旧恨新怨一齐涌上心头。
她心下只有一个念头——
若是一会儿她实在忍无可忍,对敬王不敬,赵修衍能否护下她。
作者有话说:
埋个怀疑的小种子~
给后面的大风大浪起一下势。
第14章 榆木
◎“瑟瑟,别怕。”◎
离水殿只一盏茶距离的亭台处,清冷月色洒照在凭栏而立的赵修衍身上,映得他面色更为冷峻,目光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