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瑟在纸笺中言明一切,又留下一封与谢家断绝关系的信书,显然是想让谢家置身事外。
万事苦果由她一人担起。
诸多谋算中,她才是最无辜、又备受牵连的人,偏还想要以一己之力为谢家尽最后一份心意。
她既如此心细,谢尚书又怎么会弃她于不顾。
更遑论柔宁和赵修衍,乃至孟容璎,一个都不算清白无辜。
谢尚书起身,看向谢二爷和长公主,“郡主的事谢家原不便插手,也不应过问。劳烦长公主日后对郡主严加管教。”
严加管教四字入耳,有如一巴掌狠狠落在长公主耳侧,滚烫之余更是无地自容。
不在谢家,当着谢家宗族的面问罪柔宁的狠毒行径,已经是留下余地和颜面,护住柔宁的闺名。
本就理亏的一件事,长公主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大哥客气,原就是本宫没教导好柔宁,才惯出她这娇纵蛮横的性子。”
“今日回府后,本宫一定好生看管柔宁,定不让她再惹是生非。”
谢尚书点头,扫了一眼已经平静下来的柔宁,再度添道:“长公主回府时,记得把郡主的身边人也带回去。”
不待花厅内众人反应过来此话何意,谢尚书便扬声朝外吩咐一句,“把人都带上来。”
三两息功夫,谢家的护卫就押着被五花大绑的周嬷嬷和小丫鬟进了花厅。
两个人口中皆被塞了麻布,双手被绑负后,不能言语。
甫一见到柔宁郡主,那丫鬟就开始呜咽,双膝着地,跪着朝柔宁郡主走去;相比之下,周嬷嬷就安静许多,像是还没缓神。
“回大人,方才属下在搜府时见这丫鬟鬼鬼祟祟地进了琳琅阁,给人喂药,试图带走偏房的财物,这才将人绑了起来。”
听清楚原委,柔宁郡主高悬的心蓦然落下,“手脚不干净的丫鬟而已,之后府中自会发卖出去。”
“喂下的是什么药?”
仔细瞧了两眼周嬷嬷,谢嘉景不顾长公主的眼色,蓦然开口问道。
双目失神,神态迷离,显然人还没从迷药中彻底清醒。
不知怎的,他忽的想起在琳琅阁卧房中嗅到的那一股迷香。
护卫连忙将搜刮而来的一小包迷药递上前,“属下只知晓是迷香,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拆开,纸上的迷药赫然只剩下一半,散乱无状,明显是在慌乱之时被人收起来的。
捻了一点点香末,谢嘉景低头轻嗅一下便又合纸包好,看向赵修衍而后点头,“和卧房内的迷香味道很是相似。”
“是荔贝香。”
不算罕见的迷香,但在上京城中也并不多见。
这种香在大胤南境更为常见,流入上京后便开始坐地起价,寻常药铺自然不会舍近求远,用高价收一味只是稍显少见的迷香。
能寻到这处门道的,都不会是无权无势的人。
至少这不会是一个丫鬟能轻易得到的东西。
赵修衍眸色淡淡地看向长公主,“方才姑姑既然说要严加管教柔宁,也该先给柔宁换一些伺候的丫鬟。”
“本宫知道。”
承下小辈的话,长公主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狠狠瞪了柔宁一眼。
若非看在她两侧脸颊皆已经发红微肿,长公主恨不能再扇她一掌,好彻底扇醒这个成事不足、只知谋害旁人的幺女。
谢家护卫亲眼看到的事情,辩无可辩。
这丫鬟能给周嬷嬷下这么名贵的荔贝香,卧房中又燃有一样的迷香,从何处而来、又是谁人所下,几乎是不言而喻的答案。
“嘉景,把人带走。”
忍着怒火瞪了一眼偏要掺和进来的小儿子,长公主深呼一口气,勉强远离这等混乱,“本宫先带柔宁回去问话,你且留在谢家,若有事再差人回府。”
“等谢家事处理完后,我再回去。”
谢二爷应声,朝小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快跟上,将将擦肩时不忘低声嘱咐道:“好好管教柔宁是一回事,你有错就认,不能再惹你娘生气了。”
“听见没有?”
“知道了。”一边指挥着谢家护卫押上人,谢嘉景一边重重点头,习以为常地应话,“爹你也早点回府。”
待长公主一行人离开后,谢尚书这才看向赵修衍,心中早有估量,“瑟瑟的事,日后不劳雍王殿下费心。”
“与雍王殿下的亲事就此作罢,瑟瑟不需要一个只将她当替代的丈夫。”
在波诡云谲的朝堂中沉浮数十载,谢尚书自认阅人无数,也与大大小小、各有古怪的朝臣世家打过交道,却从未遇到过如赵修衍这般荒唐荒谬的人。
将好好一姑娘当做旁人的替代,口上无情,举止之中又满是感怀和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