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裳挺括风雅,衣襟处绣有隐晦而细致的忍冬纹,穿坠着小颗圆润无暇的东珠,向下蔓延至腰际,转而绽成更为栩栩如生的鸾鸟翎羽。
似要展翅高飞、翱游至九重天之上,恣意无拘。
鸾鸟铺陈嫁衣后背,周围却空出许多,除却些许祥云纹理之外,皆是空白。
像是还未曾绣完。
阮瑟抚摸着鸾鸟身上平整的绣线,抬眸,“剩下的,是要我来绣吗?”
先前她未曾看到嫁衣时,还动过这样的念头。
可此刻真切地触摸着这件华美无双的嫁衣,她心里忽然打起退堂鼓。
“万一……”
“你就不怕我把嫁衣绣得不成样子吗?”
这可是惠妃娘娘当年留给赵修衍的东西,又经由绣娘添缝,若是毁在她手中未免太过可惜。
赵修衍一笑,温柔地轻抚着她发顶,“无妨,陈安也请了绣娘进府。”
“你若不放心就让绣娘在一旁指点着,放心放手去绣就好。”
看透她的顾虑,赵修衍宽抚道:“母妃若是知晓,这件嫁衣是由你收尾,也会欣慰的。”
“今日要先试试吗?”
“不试。”阮瑟想都不想地回绝他的提议。
嫁衣还没绣好,试了也不完整。
更何况她总要出一出方才所受的气。
“等过段时日我绣完再试试。”她指尖拂过嫁衣的留白处,想着合宜的花纹与坠饰,“王爷想必不着急的,对吧?”
“是,不着急。”
“等你绣好后,本王再来看。”
赵修衍俯身在她唇畔厮磨片刻,“不许藏着瞒着。”
“哼,就只许你瞒我。”阮瑟轻哼一声,到底是满心期待和憧憬地应了下来。
“是这样。”赵修衍笑得愈发朗然,直言不讳,“我先去前院,你若有事便来寻我。”
阮瑟点头,催着他离开。
待赵修衍走后,她便让陈安将绣娘请到玉芙苑,好生与绣娘商议着鸾鸟之外该如何绣好。
她有做针织女工的功底,绣娘与她交流时还算顺畅,指点起来并不费事。
只两日功夫阮瑟便定下所有纹样,亦让周嬷嬷寻了些适宜绣在嫁衣上的东珠或金线,万事具备后她便一心都放在嫁衣上。
上午去书房打点私产上的问题,午后便继续绣着嫁衣,忙绿中又格外充实。
一晃半月已过。
阮瑟嫁衣已然绣好大半,只差些许地方的收尾,并不着急。
临近上巳节,她终于能忙里寻闲,抛下诸多事宜,同赵修衍一道去了临川行宫。
临川行宫位于京郊东野,殿阙巍峨华丽,丝毫不逊色于皇城。
偌大的鎏川横贯其中,围出一方水清鹤立的悠闲天地。
行宫路远,阮瑟和赵修衍提前一日乘车赶至京郊,在一众勋贵之中已然称得上是姗姗来迟。
时近日暮,进到行宫后她只来得及和赵修衍去向新帝请安,用罢晚膳直至睡意将近时才回到别苑。
恰巧错过了闻讯而来寻她的谢嘉筠和如鸢。
三月三一早,阮瑟甫一起身,便能听到苑外隐隐约约的热闹声音,时低时高,从未有过间断。
赵修衍也被闹醒,起身半拥着正在画眉的阮瑟,“今日怎么不多睡会儿?”
“昨日睡够了,不困。”
凝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阮瑟仔细地描好远山眉,而后才分神同他道:“我已经吩咐周嬷嬷去备早膳了,王爷先去洗漱。”
他轻应一声,“若嘉筠来寻你,你和她出去就好,今日尽兴。”
垂首在她白皙微香的颈间蹭了蹭,似是不放心一般,赵修衍特意叮嘱道:“注意别离水边太近,小心坠湖里。”
阮瑟乖顺应下,末了又催促他去侧厢洗漱沐浴。
上巳节这日,早晨都要沐浴焚香,再换新衣,以迎愈渐明朗的春日。
在沐浴过后,阮瑟便吩咐陈安烧好热水,等赵修衍起身后直接去侧厢,方便又省时。
似是不舍,趁她还未抹口脂,赵修衍又在阮瑟唇边厮磨许久,直至她气喘吁吁后才放过她,进了侧厢。
“一早就开始这样……”
阮瑟轻触着有些微疼的唇瓣,瞪了一眼赵修衍的背影,心下已经在想今晚去哪里小住一晚,好避过男人经不起撩拨的热情。
一如赵修衍所料,没等他从湢浴出来,谢嘉筠便匆匆忙忙地赶来别苑,邀阮瑟一同去鎏川祓禊。
“今年的上巳节比往年都热闹,方才经过鎏川时,我还瞧见上面的五层水殿,想来今晚设宴也水殿上了。”谢嘉筠挽着阮瑟出了别苑,穿过一片开得正好地海棠花林,又绕过几道小径后便来到鎏川。
鎏川名为川,实则是一望无际的湖泊,湖上一座水殿耸立,回廊尽头停泊着载客而去的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