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也谨慎,出来了好几次人,最终竟相约在中军大营的军备库的一个值房里。
田间心绪复杂,但他决定既下就没有再犹豫,田清走之前,他飞速提笔写下一封长长的手书,里面是详细的彭城内外军事布置图,还内附了一张匆匆手绘的舆图,详尽到每一个大小关隘城门的守将兵力轻重布置和他们这几天发现的一些问题和不易防守的中小位置。
田清携了这两张纸,匆匆折叠直接往怀里一揣。
他是亲自去见对方的接头人的,在有些昏暗的军备库里,手下副将校尉吆喝挑拣着本部合适的兵刃,他自己一个人不经意间闪进了杂物间,等了一会儿,后窗“咯嘎”动了一下,来人手一撑,跳进一个戴甲的将领。
田清定睛一看,吃了一惊,来人竟是中军裨将黄文生。
没错,正是当初那个帮助公孙简传讯回镇武军的校尉黄文生。后续连场征战,黄文生已经擢为裨将了。
不大不小,恰到好处。
刚刚好在公孙简之后中枢严防死守之外,又能知晓不少大致的重要动向,进一步能内,退一步则外。
田清心情也不禁变得复杂起来,不过很快收敛,黄文生一反平日木讷的形象,微微一笑,那褐色皮肤的平凡五官立即变得生动起来。
田清将那两张纸递给黄文生,黄文生接过,展开一看,和他所知的部分丝毫不差,他立即判断这真的,至少有九成是真的。
黄文生当即一笑,拱手:“先生们高义。”
他旋即转身,匆匆从原路折返了。
窗台上“咯嘎”又一声,黄文生影子很快消失不见,田清盯了窗纸一会儿,他俯身撮了一撮尘土,轻轻吹到窗台上,蒙蒙的灰落下,覆盖了窗扇开合的痕迹,还有地上撮尘的地方。
田清再三检视,确定没有任何痕迹,这才飞快折了出去。
一切发生在很短暂的时间里,田清绕了出来,偌大的仓库里一排排兵器架子将这一切湮灭无迹,田清照常带着本部的副将校尉挑拣好兵刃,登记出库,让兵丁把它们都拉回去,这才找了个借口,匆匆折返刺史府。
回去以后,田间正在书房忙碌,手上立即一顿,吩咐僮仆都下去,田间抬眼看田清,田清点点头,已经办妥了,没有问题。
“唉。”
田间不禁长长吐了口气,心情复杂得无以复加,但不管怎么都好,他并没有后悔这个决定。
只是,他看向面前的弟弟,田间道:“仲云,到时候,你便投过去,日后不拘在军中朝中,抑或……”会渝中老家归隐,也是好的。
田间兄弟二人父母早逝,兄弟感情极深,田间让田清去送信便是给他安排后路。
田清一听登时急了:“……”哥那你呢?!
然而不等兄弟俩的对话说完,突然之间,田清听见后廊有轻微的“咯嘎”一声!
这不是风声!
这刺史府的木廊有些蔽旧,有人踩在底下微空的一块木质地板上,发出咯嘎的一声。
突兀的声音,竟出现在兄弟俩的窗台之下。
田清武艺甚高,听力极佳,猝不及防,大吃一惊,他暴喝一声:“谁?!”
顾不上多说,田清倏地一动,一把就拉开了侧窗。
两扇偌大的褐黄色槛窗霎时洞开,站在窗外的人竟然是,李弈!!
李弈一身雪白寝衣,外罩深紫绒面披风,甚至没有戴冠,半披的乌发如瀑般散在肩侧。
他昨夜忙碌一宿未眠,白日才刚刚躺下,显然匆匆而起赶至的!
侧窗的木质廊道外,淅淅沥沥的春雨又下来了,纷飞微凉,掠动李弈的鬓发,他静静站着,深邃的轮廓在光影妹明灭之间俊美到了极点,也冷峻到极点。
他身后还站着几个人,李奇循陈声等近卫静静无声肃立,所有人俱是难掩一脸的震惊。
七八双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室内的田间兄弟。
李弈倏地抬眼,他已经将震骇敛下了,此时此刻,一脸的冷厉,目光如同冷电一般!
而田间兄弟刹那的震惊非同小可。
电光石火,田间瞥到廊道尽头站着的决英,他闪电间想明白了一切!
一刹那,目眦尽裂。
——决明决英这些人,都是田间的贴身家僮,近侍在侧的,只是和决明决玉等人不一样的是,决英决霜两个却不是他从家中带出来的。
但也真的很久很久了。
早到好几年前,西北大战那个时候,李弈跟着冯坤走向台前即将高速发展之前,发生了些意外,田间的家僮没了两个,他就从身边挑了两个进来。
但这也是跟在他前后很久的了。
久到什么程度,久到他刚刚出山襄助李弈没多久那个时期,快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