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蝶冷笑着转过头去不肯吭声,但手上却几乎要将那块美玉禁步捏碎。
江辰又急切地看向江明,焦声劝道:“大哥,这件事实在不必此刻说明白。您既然来了,一路也是风尘仆仆的,不如先去歇歇,稍候再说不迟。”
“你别再一拖再拖了。今日我来,便是要将真相说明白的。”江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一张儒雅的面庞此刻青筋微露,神色亦是很焦急。
“江知府,我们可是至今不知事情的始末。”李绵澈悠悠笑着,凤眸却噙了十足的冷意,一句话打断了兄弟俩的争吵。
江明只觉得浑身一颤,顿时想起自己是在什么地界,赶紧恭敬地冲着李绵澈抱拳道:“太傅大人,一切都是舍弟糊涂,还望太傅大人有大量,饶过舍弟这一次。”
“你先说说看。”顾医士早已听得不耐烦了,此刻忍不住催道。
“上茶,慢慢说。”李绵澈弹弹手指,立刻有下人鱼贯而入,头不抬,脚步整齐如一,呼吸亦是不可闻。
下人这样的规矩让江明愈发畏惧,他的腰弯得更厉害,语气也更诚恳:“事情要从很多年前说起……”
“大哥……”江辰的语气近乎哀求了。可江明只是眼风凌厉地瞪了他一眼,便毫不犹豫地继续说了下去:“三弟出生的那一年正好赶上外祖母病重。母亲心疼外祖母,又道外祖母膝下寂寞,便将不足一岁的三弟送到了苏城,由外祖母看护。而舅舅恰好也将刚出生的女儿送到了苏城。如此,我这三弟便与舅舅家的女儿一道长大。”
第37章
说罢这句话,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江明妻子如氏开了口,幽幽道:“舅舅家的女儿姓沈,名唤追蝶, 正是眼前的这一位。”
“不错。三弟与追蝶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 而外祖母年迈不察, 竟始终都没发觉。直到十七岁那年, 终于闹出事端来。”
江明似有些尴尬地看了妻子一眼。妻子如氏很快接话道:“到底是三弟糊涂,那日有一兄长中举, 便吃多了酒,以至走错了屋子……后来, 追蝶表妹生下了一位男孩, 江府长辈们虽然不满这种表兄妹之事, 对这孩子却都很喜欢, 祖父还特意赐名江澜亭。不曾想亭儿满了三岁后, 便被诊出患了家传之疾。”
纵然追蝶一直死死咬着牙关, 但这一刻还是没忍住眼眶中的泪水。
“我与二哥娶妻多年, 可惜膝下虽有数女,却都未生下男孩, 这亭儿自然是我们江府的独苗。故而我们江府也算是倾尽了合府之力去救治。可惜, 即便我们遍请名医,依然对这种疴疾无计可施。直到偶然一日……”江明愧疚地看了一眼顾医士。
“你们听说了我?”顾医士斜眸相看。
“是。”江明垂头歉然:“有一位游方大夫看过亭儿的脉案,又替家母诊脉,这才断出是家母身有疾病,隔辈相传, 让亭儿也染上了此病。只是此病不伤女, 却伤男,故而家母无事, 可亭儿却命不过十岁。而且……而且还诊出我们三兄弟都有此隐疾在身,只是不知为何并未发病,但无论我们三人哪一位,往后再生子,也难保不得此疾。唉,说来也
是无法,这大夫虽有诊断之能,却治不得此病。无奈之下,我们翻遍了沈家的家谱,才得知祖上果然也有人得过此疾,是用了一种换血的法子才得以痊愈。”
“换血的法子?”顾医士与李绵澈对视了一眼。
江明愈发惭愧,两条眉毛互相逼近。“微臣偶然得知太傅大人也是被顾医士用这种换血的法子所救,便与三弟说起。本也是闲聊,不想三弟真的找到了您并且拜您为师。”
“我顾七昶收徒弟有个规矩,即是要把生平之事全都细说一遍。然而,这事我可并未听见。”顾医士立着眉毛问。
江辰似乎变成了哑巴,只望着波斯地毯不应声,还是江明语气凝重道:“我们后来找那位游方大夫问过换血的法子,那大夫说这法子是以命换命,入血之人死活难定不说,放血之人也势必活不成,因此大大有伤天伦,只怕任谁也不肯轻易用的,哪位大夫也不肯教。所以……”
“所以我这好徒弟便隐瞒了此事,只望有朝一日能从我这里学到换血之法,然后自己想法子去救那孩子,对吧。”顾医士听得真相大白,如拨云见雾,心里才总算舒服一些,坦然靠在了椅背上。
“不错,我本也不同意,可母亲……大约母亲也是太过自责,逼着我同意了这法子……我原本以为只是求医问道,倒也不妨事。不曾想三弟糊涂,又生了攀附之心,我才与贱内日夜兼程赶来,阻止此事。”江明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