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云双眸之中并无慈悲,语气淡漠地说:“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裴延,告诉他,行刺太子,该当何罪。”
“回殿下,按照大启律法,行刺太子未遂,当判绞刑。”裴延笑眯眯的,眼含欣慰,完全没有因为木匠的惨痛经历而心软分毫,凉薄至极。
“草民……不惧……只求太子开恩,让草民一双儿女沉冤昭雪。”木匠缩在原地颤颤巍巍地说着。
简寻站在太子身侧,眉头皱得快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刚抓到这个犯人时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人就坐在后厨门口的板凳上,看到护卫的长枪不躲不闪,好像早就知道有这一天。
但他没想到个中原委竟是这样艰辛。
简寻在江城行走两年,自然知道江成和是个什么货色,见太子似乎要对堂下的木匠进行惩处,忍不住出声:“殿下……”
然而宁修云一抬手,制止了他,道:“不必多言。”
太子从座位上站起,正准备开口下决断,就见堂下站着的傅如深上前一步,跪拜行礼,长叹一声,道:“请殿下网开一面,他能入府,乃是微臣派人疏通了关系。微臣无能,明知江家累累罪状,却找不到证据,不能将其绳之以法,只能为冤屈者出此下策,请殿下赐罪。他的所有罪责,微臣一力承担。”
宁修云轻笑一声,道:“孤知道这天下人都说,孤昏庸无能,难当太子之位,国都的文武百官都如此想,也不怪傅大人不肯信任孤。”
哪怕他刚一入城,就给全了傅如深面子,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他是站在傅如深这一边的,傅如深也没有给他一点信任。
反而以此手段做威胁,想逼他就此对江家下手,将江城里因江家而起的乌烟瘴气肃清干净。
求人办事还要有个态度,傅如深却连基本的尊重也无。
到底是傅如深太过固执、太子的名声太差不可信任,还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过前车之鉴,才不敢如此轻信皇室中人?
“一切都是微臣之过。请殿下责罚。”傅如深再次跪拜,竟是一句也不肯为自己辩解。
边上的傅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脑门冷汗,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急转直下,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在他的印象中,父亲行事一向谨小慎微,今次怎会这般情急,实在是太过火了。
傅景正要跟着跪拜下去,就听主位上的太子再度开口:“好,很好,傅大人爱民如子,孤若再追究下去,岂不是太过不近人情?”
宁修云眯了眯眸子,朗声道:“今日正堂之事,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若有人问起,便说简卿已将投毒者抓到,就地正法,以儆效尤。至于江成和身上的血债,孤本也决定交给傅大人处理,孤指派一队护卫给你,务必找到江成和的罪证,最后能清算多少,还要看傅大人的本事。”
“至于这个人,孤便带走了。”他伸手指了指堂下跪着的木匠,一甩袖口,大步离开正堂。
经过傅如深身边时,太子长长的蟒袍擦过一道暗灰色的影子,随即留下一句冷言:“傅大人日后做事,还需三思而后行,孤念你一心为民,既往不咎,再有以下犯上的作为,孤决不轻饶。”
太子先出了正堂,几位下属也立刻跟上。
唯有裴延在太子的身影消失之后才慢悠悠地站起身,脸上丝毫没有被罚跪的难堪。
他缓步走出正堂,门口少年随侍见到他的身影立刻迎了上来,问:“公子,您没事吧?”
“半个时辰都没到,能有什么事?”裴延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尘,不甚在意地说。
少年随侍松了口气,又问:“那案子已经结了?我看殿下已经把
护卫撤走了。”
裴延整理好了自己的形象,半点狼狈都没有,又是一位翩翩君子,他兴味盎然地叮嘱:“殿下说了,投毒者已被简公子绳之以法,你便将这个消息,告诉车队那帮闲人吧。”
*
沈七虽然不知太子带走这个木匠意欲为何,但也妥帖地着人将木匠装进了麻袋里,当成“以儆效尤”后的尸体抬出了江家的这栋府邸。
因为木匠流了不少血,染在麻袋上,看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随后通知前院的同僚撤退,护卫们围着太子的车驾,一路护送至临时太子府。
宁修云下了马车,走回正院,沈七跟在身边,询问道:“殿下,那个木匠要怎么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