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家侦探遮遮掩掩,推脱说结果可能不会太好。
贺柔心里却有了期待,她找到贺缜当面质问,却意外发现了新鲜出炉的鉴定报告——那个叫做李山的孩子,正是她丢失了多年的儿子暮溪。
至此,贺柔对李山的身份深信不疑。
但是唯独有一点,贺缜介绍严骋的时候,说李山曾经帮助过严骋,所以严骋将他留在身边照顾作为报答。
敏感的贺柔只在两个人身上逡巡片刻,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天也这么晚了,就不留您住下了。”贺柔站起身,竟直接下了逐客令,“我们全家重逢,还有许多话要说,不能好好招待您,很抱歉。”
她一番轻描淡写,直接将严骋推到了外人的位置上。
若再强行留下,多少有些不识眼色。
严骋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酸苦,倒也不一定全是坏处。
他最近格外忙碌,不能很好照顾到李山,李山心思敏感脆弱,稍有差池就会胡思乱想,倘若贺柔暮云笙能以父母的身份看顾李山,也算为他解决了后顾之忧。
“严骋!严骋要去哪?”
还没哭够的李山站起来,三两步冲到严骋身边拽住了他的袖子。
他觉得严骋介绍得不太对。
定然要重来一次。
“妈妈、爸爸……这是严骋,我的、我的男朋友……”
此话一出,连严骋都被惊呆了。
贺柔虽然早就猜到了他们的关系,被这样直接点明了,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暮云笙扶了她一把,勉强挤出点笑。
“小溪喜欢就好,你能安全回到我们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像是提醒了贺柔,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是多么珍贵。
“对、对……”贺柔也试图说服自己,“小溪喜欢就好,你喜欢比什么都好……”
严骋愈发觉得自己卑鄙无耻。
他在贺柔与暮云笙的身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父母爱子之心,他在龌龊地利用这种情感,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不叫小溪。”强烈的违和感终究无法忍受。李山觉得自己被修改了形状强行装进了别人的套子,“我叫李山。”
他强调:“木子李,高山的山。”
贺柔暮云笙笑意再怎么拼命都无法强撑了,僵硬的弧度充分说明着两人的无所适从。
心怀鬼胎的两个人连忙圆场,严骋把李山拽到身边,开口教训:“李山不是收容所那些人随便给你起的么?你本来是叫做暮溪。”
“不对。”李山对上严骋,依然坚定自己心里所想的,他摇摇头,“可我总是觉得,暮溪不是我的名字。”
贺缜也连忙插到几人中间,给了个合理的解释。
“小溪毕竟离家快二十年,这么多年都叫李山,早已经习惯了。”
“让他一时改,恐怕有些难。”
“没关系——没关系——”贺柔不堪悲怆,捂着脸崩溃地哭起来,她用一个母亲对孩子无限的爱和包容步步退让。
“那妈妈先叫你山山好不好?”
“等我们慢慢的,一点点想起过去……”
李山还是拽着严骋的袖子。
他觉得那里不是他的家,但一个爸爸一个妈妈,对他而言,诱惑太大了。
这天李山最终还是留在贺家住下,严骋推脱说自己工作太忙不能好好照顾他,但是答应李山可以白天的时候到公司去找自己。
贺缜送严骋出门。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出门的同一时间就从身上找出了香烟,在夜色中,并排亮起猩红的火光。
严骋深深吸了一口,望着墨蓝色的天空长长吐了口气。
“你姐姐他们那么相信你,他们那么想要自己的孩子——”
贺缜显然比严骋更冷漠些。
他寒声回呛:“李山就不相信你么?”
“当了婊子,立什么牌坊?”
“要是能找到我自己的亲外甥,难道我不想让他回家?”那支柔软的烟快被捏断了,贺缜脸上的表情令人不忍卒视。
“你看见这么大的家里没有一个佣人,知道是为什么?”
严骋自然不知道。
“因为当年小溪就是被家里的帮佣带走的。”贺缜闭着眼,缓缓吐出灰白的烟圈,也说出了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
“小溪被抓后绑匪要了赎金,告诫家里不准报警,但是已经晚了,孩子一丢姐姐就通知了警方。”
“——后来我去交赎金,在他们指定的地方见到了暮溪被分尸的身体。”
“我知道姐姐接受不了这一切,她一定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暮溪。”
“李山出现得太巧了——他的年纪,他的痴傻,他的天真,他身上的伤——还有他深信的你——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严骋。”贺缜重重拍向他的肩膀,“既然我们做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