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素素无奈地叹了口气,彻底认命了。
毕竟经过了这一遭,大家都看到在严骋心中李山的重要性。
没有人愿意用严骋的性命来赌一场。
手术仍在焦灼地进行,严家人的心都悬在嗓子眼,贺柔两夫妻得知消息紧赶慢赶过来,终于在手术室门前看见了死里逃生的李山。
“山山!”
贺柔被暮云笙搀扶着,眼泪倏然淌了下来。
她哭着打量李山的身体,生怕有什么不可逆转的损伤。
又一打眼瞧见身穿制服的周警官站在一旁,忙上前询问情况。
“您好……”暮云笙礼貌地同周警官打招呼,接着问,“那个凶手现在……”
“伤势不致命也在抢救,我们的同事正看着他。”周警官安抚在场的人们,“请大家放心,他一定会受到应有的审判,再也不能伤害任何一个人。”
李山自从贺柔夫妻出现,目光就有些呆愣。
他已经想起了一切。
他的父亲是一位普通的小学美术老师,他的妈妈是商场的里的售货员。
他并不是暮溪,他叫郁别山。
那是爸爸妈妈给他最好的礼物,他们从贫瘠的大山走出来,奋力打拼一个温馨的家庭。
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永远离开那座大山,拥有更光明的未来。
他并不是这对夫妻的儿子,却贪婪荒唐地享受着属于别人的亲情。
再也不能恬不知耻地自私下去了。
李山垂着脑袋,拉住贺柔的手。
“我有点事情,想和您讲。”
“好啊。”贺柔人如其名,总是温柔和蔼的,她回握李山的手,仿佛毫不知情一般。
左右寻了寻,找到一间空置的病房。
“来这里,让爸爸妈妈好好看看。”
然而这两个词汇,却像是响亮的巴掌,让李山无地自容。
病房的门关上,贺柔站在他对面,心疼地看着李山绷带下的血渍。暮云笙把带来的食盒放在柜子上,轻声道:“先来吃点东西补补身体。”
“手术恐还要进行一会,别累垮了自己的身体。”
李山定定站在那,不知所措地接收着两个人的好意。
“对不起……”
他还是开口了。
暮云笙的动作顿住。
所有人都在勉励维持的幻境被戳破了。
“我都想起来了……”
“我、我不叫暮溪……不是你们的儿子……我是个骗子,对不起……”
可暮云笙的动作,也只是停顿了那么一秒,继而轻快地从食盒拿出了相关餐具。
贺柔冰冷的指尖落在李山脸上,似乎在细细抚摸他的轮廓。
似乎透过他,便能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傻孩子——”
她轻声道。
“做妈妈的,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呢?”
“小溪是好孩子,山山也是好孩子。”
“不是你骗了我们,是我们一直在欺骗你。”
她当然早就认出来了。
蕴藏在母子间的血脉之源,是永远无法割断的。
李山有太多的破绽,贺柔会为他不遗余力地补好。
她要让李山来维持自己的幻觉,好像她的小溪还在这世上——可也是李山的出现,打破了她的美梦。
倘若暮溪尚在人世,贺缜又怎么会找一个陌生的孩子来冒充呢?
她装作不知道,欺骗自己,也骗过所有人。
在这场惊天的骗局里,其实每一个人都早早知道了真相。
“别难过了,山山。”暮云笙从一旁走过来,熟稔地揽住妻子的肩膀,另一手去摸了摸李山的脑袋。
“这段时间你给我们做儿子,我们真的很开心。”
“我们很想小溪,但他大约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你愿意,可以不用再叫我们爸爸妈妈——但是,把我们的家当作自己的家好不好?”
那时李山想。
他为什么不可以相信奇迹的存在呢?
或许是爸爸妈妈冥冥中的保佑,让他遇见了严骋,遇见了贺柔与暮云笙。让他在失去至亲后,重新获得了世上最温暖的感情。
“唔啊啊……”
李山大哭着扑进暮云笙的怀里。
文雅的画家用宽阔的肩膀搂住妻儿,哪怕是惊涛骇浪,都会有过去的那一天。
手术中的灯光熄灭了。
韩泽匆匆敲了敲病房的门,低声提醒:“严骋出来了。”
李山慌慌张张地从暮云笙温暖的怀抱里出来,胡乱擦了两把眼泪,一瘸一拐地冲出去。
严骋手术只是半麻,人尚且有些神智,被护士推着病床送出来,勉强对着爷爷奶奶笑了笑,眼睛就开始四处乱晃。
不用说,大家都知道他在寻找什么。
“来了来了。”任素素抱着肩膀,看了一眼没死透的儿子,吐槽道,“你看你那个不值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