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周寄疆第一反应竟然是感叹,这辆劳斯劳斯坐着比他以前抢来那辆还更舒服,果然还是价格不一样啊。
然后他象征性挣扎了两下。
结果他还没看清眼前人,又被扯了过去,撞进男人温热胸膛。他如一头扎进水里的鸟,扑腾翅膀,鼻腔里都钻进佛寺焚香与淡淡中药味,溺水似的,呼吸都窒了。
“乱动什么?不是认出我来了吗?”
“是啊,看出来了。”周寄疆见挣扎无用,索性挪动着,把下巴蹭进对方肩窝,彼此呼吸贴近,身体毫无缝隙,他微闭着眼,终是长呼出一口气,道,“看不出来吗?我欲擒故纵呢。”
“我就知道。”男人胸膛震颤,那点低沉笑声,似乎隔着薄薄布料,传递到周寄疆心尖。
沈清时多聪明啊,哪里猜不出来。
周寄疆极需要安全感,而他不是争抢性子。
通常,他只会静静站在原地望着你,眉眼如墨画,沉静温和。他朝你伸出手,对你心下所思所想,又佯装不知,实则心里门清儿,只是等着你去主动去握他的指尖。
“明明什么都知道……”沈清时低低嘟囔,“怎么我就被吃得死死的。”
周寄疆偏头,听到含糊不清一串声音:“你在说什么?”
“没事。我刚刚把你拉进来吓到你了吗?”沈清时道。
不说这件事倒也罢了,周寄疆颇为无奈:“哪有一见面,什么话也不说就把我扯进来抱的?”
他要不是一开始就听出来那嗓音熟悉,还不把对方当疯子变态直接一脚废了?他在原本那个末日世界为了不变成“活猪”还学了挺多拳脚功夫,如果动手,一招一式都是下死手,对方绝对非死即残。
“久别胜新婚,我想你,这不是很正常?”沈清时揽着他,鼻尖蹭着他后颈肉,呼吸喷洒,要不是车里开着空调,都有些热了。
突然,沈清时动作一顿,侧目:“你这伤怎么回事儿?”
“没什么事。”
“哪里没有事?”沈清时敛眉,他沉默时,丹凤眼尤其犀利,手也挽起身侧人黑色长袖,“脖子便算了,怎么这里也都是……”
许是车里空调开久了,沈清时手凉,贴在滚烫身体,逐渐让周寄疆皮肤浮起细细密密疙瘩。
“躲什么?”沈清时手背一翻,将他整个手掌都摁在膝盖了。
周寂疆低垂眼眸,发现沈清时挽起他黑色长袖,指腹从他手背到腕骨再蜿蜒到肩膀,细细抚摸他丑陋伤疤。
他喉结上下滚动,说:“其实真没事儿,不疼。”就是疤痕看着吓人,他也没觉得那些疼痛刻骨铭心,忍过了也就算了。
沈清时仍旧摸着他身躯上那些痕迹,好像这样摸多了,过往疼痛就能从那些疤痕里破茧而出钻进他掌心,被他分担去一些了。
周寂疆一开始想躲,后来适应了,却觉得那冰块似的温度,把他从热汤里解救了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
周寄疆手搭在他手背拍了两下,扯了扯衣服遮住,蓦然又将头转向一边,这一眼,他就定住了。
他抬眼,迎着刺目日光,望见了江听潮。
江听潮不似公司里那样西装革履,今日穿了件平价红色T恤,日光刺眼,他快步朝这里走来,如第二个太阳。
这个太阳就这样屈指敲了两下车窗,等周寄疆摇下车窗,又弯唇浅笑:“抱歉,来晚了。”
说完竟然是连车里另外一人也未打招呼,他伸手就要拉开车门,让周寄疆下来谈话。
然而指节泛白,指甲都在车把手滑了两下,却不见车门有松动。
江听潮抬眼见周寄疆身后那青年人,只见男人凤眼微眯,指间夹着根烟,未点燃,置于唇齿轻咬,算作解馋。
江听潮也听说过沈清时久病,一具躯壳生来不能抽烟,偏偏此人嗜烟草,医生多说无益也就不再管。
由此可见,此人强势顽固,目标准确,有时偏向虎山行,不到目的绝不罢手。
江听潮眼神防备。
他归属于江家旁系,与这位家族继承人也只能有几面之缘,这几面,无非是祭祖遥遥相望。
其他时候,就是从各种长辈口中寥寥听过几句感叹:“江家继承人,不足三十,生肖蛇,此人病弱俊美,心肠凶狠,做事情很决断。虽瞧着言笑晏晏,但笑声始终保持着冷漠态度,跟所有人保持距离,不会相信任何人。”
这些话翻来覆去念叨了十多年,更别提这两三年江家继承人手段愈发狠辣,更让那些长辈忧心忡忡。
也正是因那些年有意无意听了那些个话,此刻,江听潮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嫡系沈大少爷忍了洁癖,竟然会让人随意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