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去跟过往告个别,若是你想跟我去,那也是可以的。”分开时,周寂疆拇指擦去沈清时唇瓣水光,道。
周寂疆还没有那么主动对待过他,亲呢又自然。
沈清时难得耳尖红了一片,道:“那不是显得我太斤斤计较,小气了。”
“哪有。你越这样,我越觉得自己被重视了。”周寂疆道。
何况沈清时把握分寸特别到位,是人格健全成年人,不会给人压力,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强行摁着他来个红眼给命文学,更没有阴阳怪气。
周寂疆想起以前做炮灰任务那些事,就骨头发麻。
沈清时以为是冷了,给他理了衣襟,还弄成良家妇男严严实实不露肉,又道:“我奏折都没批完,哪有什么时间陪你去嘲笑废帝。没事,我放心你,你自己去吧。”
他足够信任周寂疆,只是偶尔会患得患失,梦里回到前世,那个二十有余鲜活周丞相,为了那份本不应该存在的虚伪肮脏的情意,死在阴暗巷子口冰天雪地里。
其实沈清时也明白,都过去了。
但他有时候也很难理解周寂疆为什么会喜欢天子越渊,怎么分析,都觉得周寂疆不应该会识破不了天子越渊阴谋诡计。
他会感慨:“有时候真觉得这世间,似有诸多法则,就像是我们少年时看过的影子戏,我们会不会也是皮影人偶呢?”
周寂疆:“……!”
他再一次被沈清时聪明才智程度惊到满背冷汗。
“可能当时我也就是恋爱脑吧。”连忙扯开话题。
沈清时眯眼:“恋爱脑是何意?”
周寂疆自己编了个“典故”由来,解释给他听了,笑着附加一句:“我觉得你多少也沾点。”
不说别的。哪个人会舍不得自己疼就准备二十岁喝黄泉水去了,结果为了心上人仰卧起坐,觉得还能再忍忍。
沈清时没否认,全盘接受,又若有所思,道:“那你当年非得眼瞎喜欢个天子越渊,就是恋爱脑。”
周寂疆神情复杂:“……”其实也不算。
他那是受主神公司控制做任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偏向虎山行。
只是周寂疆不能说。
沈清时没有为难他,继续逼问,只道当年周寂疆要是喜欢他,两个恋爱脑凑在一起,不就负负得正了?
那还有后面什么事儿啊。
“现在也不晚。”周寂疆道。
沈清时沉思片刻:“那倒也是。”
“……”
初春,郁郁葱葱都是些花草,深红宫墙也削减去沉郁之色,焕然一新了似的。
宫人点着灯,小心翼翼跟在周丞相身后,为他照亮了前路。
走着走着,周寂疆一抬眼,就又遇见了那崽子。
祝小星从冷宫里跑出来,衣着单薄,喘着粗气,鼻尖通红:“爹……周丞相!”
周寂疆淡淡看他一眼,没说话。
祝小星又小心翼翼抬眼,只见周寂疆被宫人围绕,长身玉立,在一盏盏灯笼映出烛火下,面容极俊,肤色极白。
看起来很是陌生。
“守在这儿很久了吧?”周寂疆蓦然出声,“我都忘记了还有你在这儿。”
这句话不冷不热,却如烧红了铁块扔进冰水里,祝小星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喊他:“你真要这么狠心,把我关在冷宫一辈子吗?冷宫里那些人都欺负我,不给我好衣服穿,也不给我吃好吃的……我要被磋磨死了。”
“那正好下地府找那位齐连周干爹,撒娇抱怨啊。”周寂疆道,“你不是就爱认爹吗?”
“不是的……”
“够了!”周寂疆并不想听一个孩子乱说话,挑战他耐心。
他垂眸,神色淡淡:“刚好我要送你‘娘亲’去平川城受我受过的苦,你也来了,刚好骨肉相连不能分离……”
话音未落,祝小星如临大敌,连退好几步,转身欲逃。
然而后领子却被牢牢拽住了。
他回头,白嫩小脸在夜色下更白了,泪珠子啪嗒啪嗒掉。
“这孩子,哭什么?”周寂疆摸了摸他脸颊,擦拭了那些泪痕,难得温柔。
“说来小星本就出生在平川城,这次跟‘娘亲’去了,也算是回到故土,魂断故里。”
魂断故里……谁都知道流放平川城就是必死。
祝小星抖成筛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多时,驾马而去,冰雪早已消融,飞驰的马蹄格外轻快。
下马至城门,露水降落,周寂疆立在那里等候,祝小星在他脚边瘫软,穿着厚厚锦绣华服却还感到丝丝的寒意。
他后悔了,不应该从冷宫跑出来,不应该莽撞试探周丞相,不应该幻想周丞相心软还对他网开一面。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小手攥紧周寂疆袍角,哆哆嗦嗦,仰着脸,“当年周丞相被流放,我不应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应该认贼作父。我年纪太小什么都不懂,原谅我,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