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瞧见了,说不定心生贪念,不如不见。”
好一个不如不见。
“公子可姓沈?”
云澹容忽然道。
沈?江练连起来念了下,沈钰。
确实有这么个人。
沈家有子,名钰,擅经商,擅锻造,性情温润,虚怀若谷,见之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然天无完人,白璧微瑕,自十二岁那年意外坠马后,双腿存疾,不良于行。
全都符合。
沈钰笑而不语,反问:“公子可姓云?”
两人皆是一怔。
知晓他们身份的人屈指可数,满觉寺的若明大师,风月楼的清婉姑娘,这两位不仅知晓他们的名字,也知晓他们是仙剑门中人,若是单单知晓他们的姓名……
沈钰主动为他们解了惑。
“宋砚是我至交好友。”
难怪。
可那位宋砚与他们分别后分明是回山去戴孝,怎会与沈家公子谈到这事?
沈钰看出他们心中所想:“因为他瞧见了二位身上的月牙令。”
是,他们在下山后就将表明秋生剑宗中人身份的玉牌换成了沈家的月牙令。
那可真是缘分。
饶是云澹容也忍不住笑了下:“我们恰好也在找沈公子。”
“哦?”沈钰毫不意外,语气不疾不缓,“那必定是铸造相关的事情。”
“正是,有一物想拜托您。”
“可,”沈钰欣然接受,“二位既然执有我沈家的月牙令,自然是座上客,一切耗费皆由沈家来负责。”
锻造一把好武器的花费何止千金,实在是大气。
“不知要修复的是何物?”
“此物。”
云澹容取出受若明大师所托之物。
那是一根灰尘扑扑的棍杖,一头宽,一头窄,瞧上去平平无奇,与这个精致讲究的屋子放在一起,就更加平平无奇了。
沈钰愣了下,眼神一凝,眉头蹙着,目不转睛地看了会儿,始终平和含笑的神色终于出现了变化:“这莫非是定慧大师的金莲佛杖?!”
他探身,想看得更清楚些,几乎快从轮椅上跌落,书童哎了一声,连忙去扶他。
“正是,”云澹容将佛杖递给上前的书童,待对方转呈给沈钰后,才缓缓开口问道,“不知公子有几分把握可以复原?”
沈钰默然不语,低着头,将其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最终轻轻掰动蜻蜓,莲花霎时绽放,他目露惊叹。
其余人皆耐心等待着。
片刻后,他抬起头道:“锻造一事,只有成与不成。”
他表情又恢复了原来的温文尔雅,但语气缓慢坚定,明显是胸有成竹。
当世名剑中有三把皆出自沈家公子之手,其中就包括向南歌的“入世”。
云澹容并不意外,微微颔首,“好,那我们就静候佳音了。”
沈钰道:“金莲佛杖乃是佛家重宝,便是修补,恐怕也要半月有余,二位不妨在府上小住几日。”
江练不太确定师尊会不会触景伤情,悄悄瞄了眼,云澹容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最终摇摇头,“不必了,我们落脚在城中水云间,若是修复完成,还请公子派人通知一声,我们来取便是。”
既然他这么说了,沈钰也不强求,正要让书童送他们一路,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
那月牙令向来只有沈家嫡系才有权力决定是否给予、给予谁,而这一代的沈家嫡系只有他和沈梦两人。
“自从梦儿出嫁后,我们就甚少见面,虽然书信颇多,但我总觉得不放心。”
“舍妹可还安好?”
舍妹可还安好?
本来也只是无心的随口一问,于家行商,是富庶之家,于晏待他妹妹也是极好的,更何况他在,沈家也还在,他并不担心沈梦在于家会过得有什么不好。
一时之间,只有窗外风雪吹过枯树枝的声音——那竹枝被压得折腰,不堪重负,轻轻咔嚓一声。
江练反应极快:“甚好。”
那头顿了顿,又低下去:“那我就放心了。”
江练这才松了口气,方才那一问,两人竟然都迟疑了!
得到了答案,沈钰便继续专心致志地研究着那把佛杖,书童小心地把轮椅推回书桌后,便行礼带着他们往院子走去,桂花树下埋了厚厚的雪,翻开一看,果然早已空无一物,两人心里早有准备,也不觉灰心丧意。
书童又将他们引至门外,躬身送行。
金陵正月飘雪,与十月的梁州截然不同。
那日他言:要瞒便瞒到底。
时至今日,他仍然不会收回那句话,但问题是,当真瞒得住吗?
方才那句甚好是情急之下的脱口而出,说出口又觉心里沉闷。
可他想来想去,又不觉得这事能怪到谁的身上,死去的沈梦是在追查凶手时被薛仁所杀,而后者已死,阿佩不忍于晏伤心,方才假扮于夫人,于大人更是无辜,从头到尾都被瞒在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