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江练注意到,靠近了些,抬手替他拍掉,又笑道,“师尊为何一副‘七情六欲与我无关’的样子,分明自己也还年轻,莫非真打算效仿和靖居士,梅妻鹤子?”
云澹容微微一怔,他方才瞧见底下少女们眉目含情的模样时,确实不曾想到自己。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斟酌道:“我年轻时候……”
“哎——”江练稍稍提高声音,笑着打断他,“想让自己显得年轻,首先就不能说‘我年轻时候’这句话。”
云澹容只得换了个说法:“我尚未拜入师祖门下时,年少轻狂,做了不少荒唐事,后悔万分,便以君子之德来约束自己。”
他说完这话以后,江练足足愣了七八秒才反应过来,他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左看右看,都没办法把眼前这个岩岩若孤松的人和年少轻狂四个字搭上关系。
对方面色坦然,像是随口一说。
他心想不会吧,又试探性地问:“师尊干了什么荒唐事?”
云澹容仿佛就等着他这一问:“往事休要再提。”
江练:“……”
那可能真的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
师祖已经仙逝了,不知道问问大师姐能不能知道。
他正琢磨着呢,桥边上来两个男子,脸上不知为何有忿忿不平之色。
这桥上就他们几人,四周的歌舞声渐消,那两人的对话声直接传进耳朵里。
“听闻风月楼的花魁清婉姑娘直到花灯节结束都不见客了。”
“为何?清婉姑娘可是八艳之首,我想着一睹芳容呢!”
“唉,似乎是最高的那个名次已经花落谁家。”
“啊?这花灯节还未曾结束,怎么就已经把奖颁出去了?莫非是有私情?”
“那可真是戏弄我们这些普通人了!”
他耳朵显然没出什么问题,听得清清楚楚。
这事他是不明白,但这里有个金陵人,“这可合规矩?”
问了没声音,他转头看过去,师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慢了半拍才迟迟回道:“……不合。”
“那……”
他正要问,对方又接道:“但若是那人解得的谜题数量最多,就合了。”
“既然花灯节还未结束,谁知道谁解得最多?”他下意识问道。
话音刚落,他突然醍醐灌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果然——
“答出所有灯谜。”
金陵之所以被称为不夜城,是因为十里秦淮灯火如灿,楼台亭榭环绕河堤,笙箫之音通宵达旦,琉璃光射彻夜不休,这两岸的花灯粗略一数怕是有几千盏,哪怕平均到每一座楼,也有个四五百道灯谜,那人不仅聪敏,还毅力可嘉,为了见清婉姑娘一面可真是下了血本。
“还真是个风流浪子,”江练感慨道。
桥上风寒,两人虽不畏,但久待也没趣味,便寻了处酒楼,正要进去,那绵绵不绝、柔情似水的笙箫声中忽然响起泠泠一琴音,速度之快转瞬即逝,力度之大像是割弦而裂。
江练没什么感觉,以为是有人弹琴时不小心用力太大,正要继续往里走,只见他师尊脚步一顿,神色一凛,蓦地别过头,直直望向河对岸,他下意识跟着看过去。
楼阁玲珑,纱窗绮幔轻扬。
——那是金陵最大的温柔乡,风月楼。
事出有因,实在是事出有因。
江练痛心疾首,他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逛花楼的一天,还是和他师尊!
他们两人相貌俊秀,衣着配饰瞧上去也不像是什么贫苦人家,一进楼就吸引了所有视线,二楼的姑娘扶着朱漆栏杆探身,娇笑连连,还有大胆的抛了块手帕下去,轻飘飘落在台边,老鸨瞪她们一眼,也没责怪,又笑着上来迎接:“两位公子是喝花酒还是……?”
“既然来你这楼里,那自然是喝的,”江练面上带笑,手一翻,掌心里含了片金叶子,借着推拉的动作塞了过去,低声问道:“方才是不是有个带着琴的人进来过?”
那老鸨听他问话,神色一变,可等那片叶子塞进手里,又犹豫了下,她手指捏着那片叶子,不动声色地用指甲掐了下,言笑晏晏,“我们不好透露客人身份,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还望公子见谅。”
这就是默认了。
“他见的哪位姑娘?”
“这……”老鸨面露难色。
江练巧妙地换了个问话:“哪位姑娘闲着?”
老鸨懂他的意思,思索片刻,谨慎道:“柳兰姑娘和玉梅姑娘都闲着,清婉姑娘刚刚歇下了。”
江练思忖片刻,客气道:“还请柳兰和玉梅两位姑娘一叙。”
老鸨顿时喜笑颜开,转头看了眼,她身后的姑娘年纪虽小但十分懂得看眼色,立马迎上来,盈盈道:“二位楼上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