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江练已把昨晚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那人是幻术捏出来的,看不出身份,只怕苍林之约是陷阱,他是不放心让江练独自前去,云澹容思忖着,提议自己跟着,以他的修为,多半是不会被发现,若是不巧被发现,直接出手便是。
江练心不在焉地嗯了两声,视线落在他腰侧,云澹容茫然地低头看去,对方注意到他的神色,轻轻笑了声。
几乎不消片刻,那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就变得端正整洁,真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江练笑道。
“我替师尊系灵铃。”
第二十章
子时。
镇外苍林。
既然已经商量好了,江练自然如时赴约,特意把地点定在苍林那处,那凶手必然不会毫无准备,但因为有师尊在,他并不担心会出什么事情。
不知为何,他性格里总有一份不易被察觉到的天真,不管看上去再怎么谨慎疏离,但其实总是习惯性把人往好的一面想,并不是没有怀疑,但又会自责于自己的怀疑,因为不希望别人那么去想自己,所以也不会拿这样的想法去揣测别人,是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
单论这一点而言,其实很容易受伤,但好在,他从小在寄人篱下生活里练出来的察言观色能力在识别谁是真心对他好的这件事情颇为有用,敏锐又小心翼翼,就像是从小在山野天地间胡乱生长的杂草,时间久了,也懂得如何躲避风雨。
今晚无风无雨,但乌云蔽月。
夜悄悄,树叶也悄悄。
两道身影对峙,皆着黑衣,一人蒙面。
“你想好了?”一人问。
“想好了,”另一人点头道。
“很好,”那人面罩下的神色未变,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那你是答应了?”
“我……”江练开口。
可他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扬眉笑了下,黑衣人没料到,不知他为何突然发笑,正狐疑,只见对方蓦地向后腾身跃起。
似是闪电惊雷,一道锋利的剑光自他空空荡荡的身后而来,寒气几乎迎面扑来,那人条件反射往后一仰,堪堪惊险避过,面罩被割开道口子,他抬手挡住脸,踉跄着退后两步,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那把剑。
剑身上,如浪般的波纹涌动着,层层叠叠,犹如一条翻滚着的不息之河,比这更显眼的是那只稳稳执着剑柄的手,看上去不堪一击,实则蕴藏着难以估量的浩瀚灵力。
江练早有准备,跃起后直接在剑刃上一拍,借了个力,空中翻转半圈,轻飘飘地落了地,退后一步,稳了稳身形,这才笑吟吟道,“我已经不在意啦。”
两人眨眼间就换了位置,本来在他身后的云澹容此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前,面色冷冷。
守一早已出鞘,剑势凌厉。
江练心安理得躲后头。
是了,他们商量了半天,得出的结果是等凶手出现就干脆直接把人拿下,反正最后多半是要动手的,磨磨唧唧烦死个人,不管有什么苦衷,四条人命的血债是真的,哪有因为有苦衷就可以肆意横行的道理,给暴力找借口只是在美化暴力而已。
若是误会一场,解释便是,不过现在看来,那必然不是误会了。
片刻后,那人迟缓地眨了眨眼,阴森森地把目光移向他,声音嘶哑道,“他收你为弟子是别有用心,你也不在意?”
“不在意啊,”江练理所应当地答道。
他回答得那么爽快,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你就那么相信他?”
江练很乐意多往他心上戳几刀,当即毫不犹豫地点了头,“相信。”
那人诧异,随即冷笑,“可惜,太信任一个人会让你送命的。”
“我知道,”江练微微一笑,那笑意不达眼底,说出来的话也毫不留情,“周敏就太相信你了,对吧?”
那人沉默不语,阴晴不定地打量他,像是在估量他知道了多少。
“于夫人死而复生,你就没有奇怪过为什么?”江练问。
话说到这里,那人多少也明白了。
他当然奇怪过,被他杀死的那个人,那张脸毫无疑问是沈梦的,于夫人的身份不似街边乞儿,倘若死去,一定会有人追查,他也犹豫过,但那个死女人一直纠缠不休地追查周敏去世的事情,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注意到,只好动了手。
可第二日,官府登出来的消息,不仅连死者的名字都对不上,甚至还对剜心一事只字不提。
他杀死的明明是于夫人沈梦,怎么就变成了侍女粉桃?
仍然是那张脸,但似乎对那晚自己被剜心的事情毫不知情,也没有再追查过周敏的死亡,干脆也就作罢。
现在想来,恐怕是故意迷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