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练谨慎地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一端,小心地取出来一看。
——那竟然是张纸条。
翻开再看,上头写着:想知道剜心案的线索,子时一刻,苍桐树下见,一个人来。
那字迹是很刻意的潦草。
这倒是稀奇。
千百个念头在脑内转了一圈。
递这张纸条的人是否是凶手?可凶手为何自己找上门来?但要说是陷阱……他迟疑了下,有些想不明白,苍桐在镇中心,在镇中动手,当真不怕被人看见?
是否要告知师尊呢?
外头静悄悄的,隔壁的房间也寂静无声,他踟蹰再三,还是没有去敲门,而是转身向客栈外走去,反正这镇子就那么大,若是有事,传音玉佩也可使用,不过片刻就能赶到,况且那人寻他所图为何尚且不清楚,不到紧要关头,他并不想麻烦师尊。
他上下山一趟,花了不少时间,此时已经接近子时。
街上没什么人,两旁店铺都已打烊,纸糊窗内曳曳着几盏微弱亮光,江练行走在苔绿青石板路上,参天的古树遮蔽天日,月光从叶片穿插的缝隙间洒落,脉络丝丝清晰可见,风一吹就发出沙沙的声音。
环视四周,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安静到近乎诡异。
他站在苍桐下,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觉。
“你来了。”
那声音嘶哑异常,一个人影突兀地从树下显现出来,他穿着身黑衣,身后背着把木剑,看不清面容,身形矮小,与薛仁并不相符。
江练一惊,退后两步,警惕地打量着对方。
奇怪,他完全没有听见动静,也没有看见什么,那气息仿佛是一瞬间出现的,薛长老的修为有那么高深吗?
疑惑先按下不提,江练定了定心神,视线落在他背后的剑上,又转移到他脸上,眯着眼睛,“你应该不是来自首的吧?”
到底是什么能让他有恃无恐地出现在这个地方?
“自然不是,”那人沉着声,嘲讽地笑了下,“我的计划,需要有人帮我完成最后一步,因此,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这话直接默认了他是凶手。
真稀奇,江练表面不露声色,但内心诧异,既然知晓他们在追查这件案子,那自然是要逮捕凶手的,为什么会觉得他会帮他?
总之凶手是他没错,暂且拖下时间吧。
江练没有一口否决,他不动声色地往玉佩里输了些灵力,继续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那人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仙翁寿无极——修仙者逐道修炼,所求不过是天与长生。”
江练毫不客气:“那你应该好好修炼,走什么歪门邪道?”
不知道是哪个词触动了对方的情绪,他察觉到对方的气息暴虐了一瞬间,又很快平稳下去,“我要真正的无极。”
江练明白了,笑他痴心妄想:“自古无长生。”
那人道:“我会成为第一个。”
那可真是好大的口气,江练反而想笑,“那我为什么要帮你?”
听他这么问,那人忽然笑了,那笑声像是刻意压着喉咙,嘶嘶作响,语气里含着浓烈的恶意:“你不奇怪吗?你的大师姐是灵秀山庄的大小姐,又是剑道天才,你的师兄是天都府上的小侯爷,又精于符道。”
“你呢?你是绝世天才还是名门望族?你师尊为什么会收你为徒?”
这话说得字字诛心。
这事……他确实奇怪过……
江练的手无意识地摩挲了下玉佩,反问,“你又知道了?”
“我知道,”那人胸有成竹道。
“怎么可能,”江练半真半假地嗤笑了声,“谁能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我就是知道。”
“既然如此,那是为何?”
“你答应我的要求,我便告诉你。”
“我自己去问他不就行了吗?”
那人冷笑:“你不敢。”
江练本想说他为何不敢,可无数次,那些欲言又止的场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话到嘴边没说出口。
这一停顿,就晚了。
他知晓自己已经错过了反驳的机会,默然下去,那人又冷冷笑了声。
“若是你决定好了,明日子时后,一个人去城外苍林。”
话音未落,那人身影一闪,凭空消失在树下,风似乎大了些,枝叶摩挲,像是有人在叹息。
剩下江练独自静静伫立在树下。
方才的话虽然听着刺耳,但并没有真正伤害到他,毕竟那确实是真话,他心里有数。
对于原因,他确实好奇,但此事孰轻孰重他还是有分寸的,若是先去一趟也无妨,反正对方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出尔反尔他是半点愧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