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轻舟情难自抑,朗笑出来。
元宵甚至还有些不解,那双乌溜溜、亮晶晶的眸盯着他,像在问问他在笑什么似的。
“无事……”
烛轻舟终于笑够了,莞尔地替元宵掖了被角,轻声道:“睡吧。”
许是因为太念着书,不多时元宵便沉沉睡了过去,陷入黑甜梦乡,眉头也舒展开来。
笨的,一点防人之心都无。
烛轻舟片刻之后才无奈似的轻笑了,摇了摇自己的头,伸出手来抚上了元宵那只瘸了的腿。
他的这只腿也曾是被不少医师治过的,只是没甚大用,甚至不少人断言,他这辈子只能拖着个跛脚一瘸一拐地走路了。
不过,他身上丝毫火雀的气息都不曾有,就算跛了,也不影响火雀一脉。
那便无所谓了。
毕竟元宵不是正经的火雀内族联姻生下的孩子。
听闻他母亲曾是在外遇到元父的,元父那时掩瞒了成家的事实,元宵母亲才与他惺惺相惜,生活了约莫大半年,才一夜红绡帐暖,怀有元宵。
然,元父的谎言终于是瞒不住,他失踪了这么一来年,终于被火雀一脉族人浩浩荡荡地找了上门。
元母望着胆战心惊的元父,气急怨急,然元宵已足月,断然是打不得的。
她急火攻心,生下元宵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因生下元宵那日是上元节,他便被起了这么个不甚用心的名字。
一个小团子吱吱呀呀独自哭过了一晚上。
可惜他并不知晓,即使他的名字是上元节,也没法与家人团圆了。
母亲去世,父亲疯癫,姨娘们恨他入骨,才生了几天的小团子便已是个孤苦伶仃的命了。
……念及此,烛轻舟手下情不自禁多用了些力气。
睡梦中的元宵当即轻哼了一声。
烛轻舟恍然松手,手离开那只瘸腿时,便立刻觑见一团热烈耀目的火焰似慢慢提起来,他手上力气散了,那团火便又蜷了进去。
淡淡的花香四溢,从瘸腿那处散了出来,味道不浓不淡,芳香宜人。
烛轻舟却不敢多闻,轻叹一声便伸手拂去。
半晌后,他才感觉自己体内一片燥意,强行压了下去,翻身下床。
在离去之前,他最后觑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元宵,颇有些无奈地将台上的红烛给吹熄了,小心翼翼地踱了出去。
他方才“吱呀”一声将这门给掩上了,回头便见外头正伫立着几个年青人,正是元宵白日里看见的。
那几人看见烛轻舟,立刻三两步走过来。
为首一人赫然是传闻中天下第一的剑修,此刻做了一礼,微微躬身,眉目冷肃:“先生。”
后头跟着的乃是一笑嘻嘻的男子,脖颈上挂着一圈不知何物制成的佛珠,也应了声:“先生!”
天下各派多如牛毛,通俗分成三大派,即器修、法修、灵修。
器便是剑、刀、鞭子等器物,法修则是佛、道、鬼,诸如此类的修习功法。
而灵修便广了,既有火雀此类天生带神力的动物化人,也有花、树等植物化身。
然而,灵修内最瞩目的恐还是那位传闻之中已要化神的凤凰神君,提到他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论是谁都得给几分面子。
可惜的是,这位凤凰神君似乎从二十年前就闭关冲击化神的巅峰了,世人已有多年未曾窥见神君的容颜。
烛轻舟微微抬手,止住了几人拜他的动作,颔首,温声道:“何事?”
为首的剑修蹙眉,冷声道:“先生,我方才才问了金童,他告诉我那位——‘小夫人’并不是火雀一脉的嫡少爷!那岂不是糊弄您!”
“凌流!”那佛修嗤他一声,“你少说些——”
凌流冷冷道:“倘他们欺瞒先生,我料火雀一脉是断然留不得了。”
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起来,佛修身后的几位灵修也要么是冷哼,要么是莞尔,神色各异。
“……”
烛轻舟轻笑了声,道,“金童玉女不是说了么?他是我的小夫人。”
这会轮到众人吃惊了,凌流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腰间的佩剑也同时争鸣了起来,恍然道:“您——”
“金童”和“玉女”几乎算得上是烛轻舟的传话筒,他们说的,都是烛轻舟的意思。
他们的先生,早就知道里头的“小夫人”是位冒牌货了,却依然喊得亲切,带了些莞尔的笑意。
生怕生性呆板的凌流让先生生气,那佛修终于笑眯眯开口了:
“是,谨遵先生教诲。”
“只是来的匆促,怕是没给小夫人带甚么喜欢的贺礼,”他道,“不知先生是否可提点一二。”
“自然。”烛轻舟轻笑,“有空的话,给我搜集些奇书来,我的小夫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