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脸上露出很是崇敬的表情,“您有所不知,那害人性命的邪祟是只陶俑,张天师死前拼尽全力将它斩碎,自己也命陨于那邪祟之手。”
东方既白的心狠跳了几下,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却还是追问了一句,“张天师已死,前因后果你们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柳小娘在场的,整个过程她可是全部看在眼里,”小厮一五一十道出实情,说完又加了一句,“对了,还有徐家的小厮旺儿,他本来要去给柳小娘送菜,怎知被打晕在院门外,据他说,打晕他的东西,就是一根陶制的长戟。”
听了这话,东方既白已经能想到柳雀是怎么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在众人面前把黑的说成白的。她略定了定神,将脑中纷乱的思绪整理一番,才冲那小厮道,“既然邪祟已除,你们主君还出去躲什么灾?”
小厮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死了人嘛......”
“那他去了哪儿?”
小厮还是个半大孩子,听了这话,一张脸登时羞得比枣还红,“那地方,姑娘家可是不兴去的。”
***
东方既白是第一次进到十六楼里面来,但十六楼的名号那可是响当当的,虽都是勾栏瓦舍,红粉青楼,十六楼里的姑娘长得却比别处的出挑,歌舞琴艺也比别处的高超,江南第一名楼的称号可谓当之无愧。
东方既白被花林粉阵迷醉了眼,没想,还有一双眼黏在了她自个身上,从她进门时便再没有离开过。
果然上楼的时候便被这双眼的主人抓住了手,东方既白唬了一跳,低头,瞧见十六楼的鸨母的手指正在她手背上摩挲,一双眼睛却将她从头看到脚,满眼都是狂喜,就好像她是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大宝贝。
“这么水灵的姑娘,老身还是头一次见着。”鸨母笑得见牙不见眼,她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这简朴道袍包裹下的身体,是怎样的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再加上脸蛋......
东方既白长了一双含春媚眼,三分笑意已能勾魂摄魄,真笑起来便如密密情网,遇见一个捕获一个。
她自己不是不知道,但她一独身女子,怕引来祸患,所以平时是不敢轻易笑的。今天乍见这花花世界,一时失了态,一路笑意盈盈过去,便招了这阅人无数的老鸨过来。
鸨母的目光落在东方既白打了补丁的道袍上:美人落难,不正是她十六楼接手的好时机?于是愈发来了劲,各种花言巧语用尽,连拉带扯将她朝自己屋子里拽。
东方既白哪里遇到过这样的阵势,见她满嘴的荒唐话,张牙舞爪朝自己过来,只觉这描眉画眼的一张老脸比她遇到过的那些个鬼魅还要恐怖,于是慌不择路地在熙攘人群中挤过去,匆促间,竟同那老鸨一起撞进一间厢房。
房中有一对正在缠斗的男女,衣衫都褪去了一半,气喘如牛像是在打架。东方既白和鸨母纠缠着滚进去后,那一对人儿似吓了一跳,刹时定住,朝她们这边张望过来。
老鸨自知得罪了客人,忙着起身赔罪,东方既白一眼看到那衣衫不整的男客,差点惊掉下巴,睃眼道,“况......主君?”
看见东方既白,况尹本就通红的脸,瞬间涨得比他身后大榻上那张大红色的被褥还红,他手忙脚乱地把滑到腰间的直裰拉上来,怎奈从南洋进贡的料子太滑,又重新滑落到臂肘,露出他平直分明的锁骨和......胸前被指甲挠出来的几道红痕。
“她......她......”况尹指着身旁衣不蔽体的姑娘,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鸨母明白过来,走过去劈头盖脸朝那女子一顿数落,“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进这间屋子,你怎么还闯进来?主君风流倜傥,你对他仰慕已久,这我早知道,却也不能这般巴巴地贴上来......”
骂了姑娘又夸了客人,东方既白心里冷哼一声,很是佩服起这老鸨的语言艺术,抬头时,却冷不防撞上况尹的目光,眼底的不屑便一点不落被他全看了去,想掩饰都来不及。
她忙将眼帘垂下,又听那鸨母对况尹赔礼道歉一番,上前拉了姑娘,又扯住自己的胳膊,一同朝门外走去。
跨过门槛,东方既白嗡嗡作响的脑袋才稍稍安静下来,骤然想起自己来十六楼的目的,于是忙住了脚道,“我不走,我有事要与主君商议,”说完看老鸨似笑非笑望着自己,又咬唇挤出两个字,“要事。”
鸨母捏她的手指,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十六楼的姑娘,各个都想找主君商议要事,哪个不是急火烧心,你方才不都见着了。”
东方既白又何尝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脸颊顿时烧起来,她强定心神,回头看向脸红得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况尹,轻道,“陶俑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