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柳(19)

作者:沧海一鼠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东方既白虽然只是个办事的,可是把那箱子交出来的时候,还是心颤脚软,毕竟那些银钱中的一小部分,来自于她兢兢业业抓鬼降妖上缴的赁钱。所以,当她把那只早已被岁月磨砺掉光泽的古旧铜盆拿给阿申的时候,她心头从汾州一路滴到章台的血还在淅淅沥沥滴个不停。

阿申看到那只盆子两眼放光,接过来后在溪水里反复洗濯,又用雪白的袖袍将它擦干净,方拿起来对着日光观瞧。东方既白这时才看清楚那铜盆的模样:应该是件古物,折沿,浅腹,圈足,圈足下置三只立体爬行猛虎,盘壁外侧装饰有云纹,前后各攀有一条立体曲折角龙,很是精致。细看,见盘内还装饰了鱼、龟、蛙、水鸟,水从铜匜中灌出,便滴溜溜旋转起来,像活了似的。

可,饶是件古物,也犯不着用一箱银钱来换吧,况且一只洗手盆而已,碧山溪流淙淙,哪里洗不得手?想着,她便有些不忿地卷起袖管,在溪水中洗起手来,水花溅起,跳得老高。

阿申看出东方既白的心思,抱着他那只宝贝盆子,淡淡扫她一眼,“那家人家世显赫,世代为官,一直到近五十年,才落魄潦倒。可即便如此,这些年无论我出多高的价钱,他们却都死守着这只盆子不卖,说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是万万动不得的。半月前,我探听到他们家的长孙科举落榜,那么,若想步入仕途,他便只有一条路子,便是获得冠带,成为义官。”

东方既白将手在溪边的长草上擦干净,头也不抬道,“捐官嘛,我知道。”

阿申笑了一下,“可做了义官只是第一步,此后用着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义官只是个虚衔,想要实际担任官职,则要‘上马纳粟’,买一个国子监生的身份,等待朝廷授官。”

东方既白扭头看他,眼睛亮得像贼,“所以山君是让我趁火打劫去了。”

阿申扯根柳条在她脑袋上轻抽一鞭,瘙痒似的,“说话别这么难听,这叫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东方既白咕哝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睁大眼道,“所以山君为了得到这只洗手盆,年年都派人去询价?”

阿申垂下眼睛,努了努嘴, “问了约莫两百年。”

第十一章 十六楼

东方既白在心里冷笑:哪有这么上杆子买东西的,也难怪人家把价格越抬越高,不就是瞅准了你是个非买不可的冤大头吗。

阿申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也没多言,东方既白把被他打散的发辫重新捋整齐,“可是山君,您费尽心思,找来一只破盆子做什么?难道准备转手卖出去,从中获利不成?”

“你个蠢物,满脑子都是铜臭味儿。”脑袋上又落了一鞭子,这次力道重了些,却仍是不疼不痒,只是把她刚整理好的发辫又一次打散,她想恼又不敢,气鼓鼓抬起头来时,看到阿申正端着铜盆,眯眼看内壁上刻着的几行小字,轻念出声。

“隹六月初吉辛亥,大师作为子中姜沫盘,孔硕且好,用祈眉寿,子子孙孙永用为宝。”

什么意思?东方既白听不明白,却见一惆缕怅爬上阿申的眼角,绽放开来,便化作他眼底那浓得散不开的阴霾。

后来她又帮他采买过许多样东西,有铜盉有金盏有漆杯有玉佩,甚至,还有南疆冰山下的一枝杏花。花经过一路奔波,到了章台时早已谢了,阿申将它们夹入扉页中,贴到近处,去嗅那股他闻不到的香气。

为了一枝花,让她差点跑断了腿,想到这里,东方既白心里更气了,抬头看见城门上“申门”两个大字被日光映得发亮,那邪火愈发冒了上来,于是将青石砖路踩得砰砰作响,如风似火地一路朝况家的方向去了。

况尹不在家,守门的小厮告诉她,他们家主君一早便出了家门,躲灾去了。东方既白听了倒不觉纳罕,她早就打听到,这位国中首富的胆子是出奇地小,现在家中接二连三出了命案,他出去躲一躲也是预料之中的。

只是......

东方既白笑着冲那看门的小厮问道,“昨日出云观的张天师不是已经莅临贵宝地,怎么又出了人命?”

小厮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长不知,死的正是那张天师。”

“啊?”东方既白做出惊诧的模样,顺道又损了张懋丞一嘴,“都说张天师道法高强,怎会说死就死了?”

“哎呦,您这么说就折辱天师了,”小厮面上露出哀伤神情,摇头叹道,“张天师他为了除祟,和那妖孽同归于尽了。”

听了这话,东方既白脸上装出来的惊诧变成了实打实的骇异,脸颊抽搐几下,“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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