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明虞又问了些详细的信息,张淑宁让她身边的嬷嬷把知道的都说了,两人又聊了一阵子天后,明虞便主动起身告辞。
将明虞送出太傅府,一直在张淑宁身边伺候着的宗嬷嬷又折回来,走到张淑宁身边。
她弯下身轻轻为张淑宁捶起肩膀:“夫人,明娘子已经走了。”
张淑宁点头,顿了一息后叹道:“她也是个不容易的。这两日还听到外面那宠妾灭妻的谣言还在传的话,就帮一把吧。”
宗嬷嬷一愣,随即才应了声是。
不过片刻后她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夫人,您为何……”
张淑宁平日里素有宽仁低调的美名不假,但她更是太傅夫人,坐在这个位置,要是一味凭借柔和宽宥行事,简直是与自掘坟墓无异。
这些年宗嬷嬷跟着张淑宁也算是风里雨里地走过,当然不会认为自家夫人看不出来明虞那些小九九,更遑论明虞那尴尬的小妾身份——张淑宁自己是正室夫人不提,便说当年她还在闺阁里时,可没少挨过后娘的磋磨。
张淑宁叹息:“我看见她,就总想起袖袖。”
“那几日我病得朦胧时总是看见袖袖,梦里是觉得她来接娘亲了,清醒些许后又想或许是袖袖舍不得我走,才让路过的明娘子把我给救起来。”
“如果袖袖也活到这么大,是不是也能像她这样好看活泼?还有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
独女温袖的夭折是自家夫人心里的痛,宗嬷嬷当然清楚,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张淑宁才好,只是手上按摩的力度越发轻柔下去:“夫人您也莫要伤心了。小姐说不定现下已经投胎去了一户好人家,快快乐乐地成长起来呢。”
张淑宁扯出一个微笑:“是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确实也该放下了。”
她转头眺望向窗外:“夫君今日出门时可曾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宗嬷嬷道:“老爷每次回京第一件事便是去宫里,以陛下的性格,多半是会留老爷一整天了。您要是累了的话,就先休息吧?”
“倒是我给忘了,”张淑宁调笑道,“他可曾说什么时候去祭拜长公主?”
宗嬷嬷愣了一下,随即回答:“还未曾说,不过左右也就在这几日吧?”
张淑宁点点头:“到时候你也帮我收拾身行头,等他去祭拜长公主,我也与他一道。”
*
从太傅府离开,明虞先立刻去了一趟明珰阁,将张淑宁委托自己的事交代给掌柜,然后又拐弯去了趟明家酒楼,这次出来,手里又多了一个食盒。
这次里面装着的是红豆糯米糕,加上明虞特意的叮嘱,其味道比之先前她送给张淑宁的鲜花饼味道还要甜上不少。
小翠跟在明虞身后帮她提糕点,小声嘟囔:“小姐,咱们这样顶着老爷的名头去明宴楼白嫖……合适吗?”
“记账的事情怎么能叫白嫖呢?”明虞振振有词,“我难道不姓明?不是老头子的女儿吗?我拿自家的东西记在他名字下有什么问题吗?”
小翠:“但……”但老爷知道这件事以后真的不会拿着鸡毛掸子追你吗小姐?
“没有但是,”明虞当即截过小翠的话头,“走走走,再不回去糕点都要凉了!”
——明虞这一盒子糕点是带回镇武侯府的。虽然现在已经被放开了限制,但明虞从后门进去的时候还是莫名其妙生起了一种做贼心虚的情绪。
她蹑手蹑脚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重新昂首挺胸起来,然后带着小翠和糕点直奔“兰归”的院子而去:“姐姐在家吗?”
守在“兰归”院外的侍女现在对明虞的殷勤已经见怪不怪——老实说,如今外面虽然在传侯爷宠妾灭妻,但他们这些在主院干活的根本没有一个相信。
要说明姨娘是暗恋夫人,她们倒是还能有两分怀疑。
侍女朝明虞微微福身:“奴婢这就去通传夫人。”
片刻后明虞便得到允许进去——“兰归”的院子面积很大,不过其内的种种设施景致其实很难说得上精致,说是主院,其实明虞后面才知道是因为作为夫人的“兰归”住这儿,所以这间本来位置还有点小偏的院子才被这么称呼罢了。
不过随着人手的添置,这间主院里面的种种景致也逐渐布置了起来,明虞走进来时瞥见种在旁边的风铃草开了,淡紫色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晃动,难得地增添了生机和意趣。
如今天气回暖转热,院中几株树木都抽了新叶。其中长得最好的那株榆树下有张案几,大约是用来煮茶赏景的,明虞走进来后正看见“兰归”坐在案几之后,不过桌上并没有摆放煮茶的工具,而是有一摞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