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手饶恒等人,能出什么气?
方子明:“……”
那确实是他高估岑归澜的气量了。
这一番插科打诨后,方子明的神情也冷淡下来:“那么。”
他神情中露出两分几不可察的讥诮意味来:“岑指挥使如此大费周章地‘请’我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事呢?”
岑归澜道:“请你到这里来,自然是为了公事。”
方子明:“现在不还是休沐?”
岑归澜:“。”
他道:“我比较勤劳。”
方子明:“。”
你要这么说,那我确实不好和你犟了。
方子明又反问道:“若是公事要知会大理寺这边,我上头自然也还有主官,岑大人逮着我一个人,又是个什么道理?”
岑归澜回答:“既然只找了方大人,那么自然是因为我觉得,这事只有你能回答我了。”
“当初北地庄记那些案子,易岩柏之前的官员,曾有人整理过折子往京城这边递,不过最终这些案卷并没有出现在陛下眼前。”
“案卷不会自己不翼而飞,而大理寺、刑部,乃至锦衣卫中,也都没有相关案子处理的记录,想来,”他抬眼,深深瞧了方子明一眼,“是你暗中帮忙‘处理’了吧?”
方子明的神色很平静:“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觉得我说得已经很简洁明了了。”岑归澜道。
方子明脸上神色微哂:“岑大人,做事要讲求证据,你说我暗地里对庄记的案子动过手脚,可有查出来什么?”
“而且不说这个,一州知州递上来的案子,在大理寺中有权限处理的官员虽然不多,可还是有那么些的,”他冷静地指出来道,“你又如何只怀疑我一个?”
岑归澜道:“我的确没有十分确切的证据。”
他微微笑道:“否则今日就不会只是请你来喝喝茶了。”
方子明冷笑:“那岑大人你请喝茶的方式还真是够别致。”
“一上来便把我当人犯在审,”他道,“反正锦衣卫可无旨抓人,不若直接将我下到诏狱中好了。”
“说不定重刑之下,我会屈打成招呢。”
岑归澜却慢悠悠——他说请方子明喝茶,这桌案之上便真摆放了一套茶具,此时一旁炉子中小火煨着的水已经烧沸了,他便提起铫子,开始沏茶。
“方大人这么急与我辩驳做什么?”他道。
“既然我没有确切的证据,也不好将你直接下到诏狱中,不管这事是不是你做的,你都大可高枕无忧,就当咱们今天是真的喝喝茶,与我说说话,聊聊家常,不就好了?”
岑归澜慢条斯理地道。
因今日都在锦衣卫衙门中,他穿的是那套绯色的飞鱼服。
即便是坐姿,青年仍然身姿挺拔,淡淡的水蒸气腾升而起,模糊了他那过分昳丽的脸孔,倒是增添了几分淡然出尘的气息。不过即便如此,他周身的气场仍然十分锐利逼人。
即便只是沏茶,他的动作也是优雅中带着一股凛然的锐意。
岑归澜语气似乎温和地道:“方大人,其实说实话,我先前是十分欣赏你的。”
毕竟是当今朝堂上,文官新生代的领袖力量,且也是除他之外,最年轻的五品官员了——其实如果没有北地这档子事情的话,据岑归澜的了解,永平帝是琢磨着今年开年后,便给方子明再升上一级的。
“你出身不显,看户部的资料,你父亲嗜赌,曾经欠过许多黑钱,以至于你父母在被追债的过程中和债主发生冲突,双方都横死——还是靠着养济院收留,你才平安长大,而后考中了科举,才得以入仕。”
“家世既贫,又无亲族父辈的资助,像你这样真正寒门出身的官员,朝堂上并不多见。即便是陛下,也十分欣赏你。”
“你足够聪明又有能力,”岑归澜,“大理寺每日要处理的案子不知凡几,其中的人情关系更是错综复杂,即便是那些从小就受父辈影响、在名利场上熏陶了十几年的勋贵子弟,也不见得能够处理得有你漂亮。”
“你有头脑,懂人际,我还顺便看了看你判过的卷宗,其调理逻辑都分外明晰,思维也极其缜密,着实可谓是不多得的人才。”
方子明有些沉默,拿不定岑归澜怎么一上来就能夸他这么一大串。
而且他也觉得很别扭:毕竟算年龄,岑归澜比自己可要小上几岁呢!
“不过,”岑归澜的话锋却是忽然一转,“我很好奇,以你的才思之敏捷,刚刚在反驳我的时候,怎么不提说,那庄记在北地称霸有十数年时间——追溯到最开始的时候,你压根就还没有入仕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