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皇后本朝君(78)

许是前段时间哭多了,他的双眼至今都是灰蒙蒙的,原本清冽净透的泪膜犹如覆上一层灰白的雾,长睫在秋风中瑟瑟,他望着远处朱红的宫墙,死死握紧了窗棂。

他这几日又憔悴了不少,手上那枚翠玉扳指戴着更大了些,裴婴面无表情地转动扳指,忽然轻轻吸了口凉气,握拳在后腰上捶了两下。

自从那日他想明白晏云霆之死,背后必有蹊跷后便夜夜难眠,晏云霆时常入梦,梦中他一身血污,明心折损被丢到一旁。他见到自己后神色欣喜,刚要上前却被一把长剑从背后贯穿。

直到晏云霆倒下,裴婴才看清他背后持剑之人——正是燕晁。

整整几日,他将这相同的梦境反反复复梦了好几遍,每次惊醒身上都已让冷汗浸湿,腹中胎儿受他情绪影响,也在不安地作动。裴婴头疼欲裂,几乎分不出心去安抚他的孩子。

他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梦,裴婴坚信这是晏云霆在冥冥之中给自己的提醒,他绝不可能是单单死于战场厮杀。

秋意更浓,落叶在庭院中铺上一地金黄,宋安每日都得出去清扫,可这落叶却总也扫不干净。

裴婴虚扶了一下越发沉重的腰腹,眼中愁绪浓得像是一滩化不开的墨。

他的将军半生戎马,绝不该落得个死因不明、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已经做好了决定,陈国如今新皇登基,只差一个皇后,既然燕晁开了口,自己遂了他的心意就是了。

只是......

裴婴目光重新柔软下来,腹中稚子脆弱,此番自己涉险必要将它牵扯其中,这一棋走得不可谓是不惊险,若晏云霆和晏家列祖列宗当真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这晏家仅剩的血脉一生无虞。

“阿婴,你当真不做我的皇后吗?”

燕晁登基为帝后首次踏入永和殿的大门,是在一个清晨。

那时裴婴已起了身,桌边瓷盘里的芙蓉酥只咬了一口,他捧卷细读,闻言对着阳光抬起头来。

晨光熹微,将他肤色照得如同细瓷般润白,眼尾潮红稍退,只有那双眼依旧是灰白的。

裴婴轻轻叹了口气,“奉之,你又何必一直苦苦相逼?”

燕晁站在门前背对阳光,他的面容掩藏在阴影中,看不清他此时神情。他居高临下地将裴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个来回,藏在五爪龙袍下的双手猝然狠狠捏紧。

“阿婴,我本不想逼你......”

燕晁死死咬着牙根,双眼血丝蔓延,“是你们一个个......都在逼朕!”

裴婴勾唇一笑,只是那笑意太轻也太浅,“我人微言轻,如何就能逼迫的了陛下了?”

燕晁冷哼一声,撩起龙袍一角就在裴婴身旁坐下,桌上的云雾松针都有些凉了,他浅浅酌了一口,忽然转了话题,“元徽可是葬在京郊祖陵?”

裴婴垂下眼睫默认。

“阿婴,你我相识这么多年,该是了解我的,我不愿为难你,却又实在爱慕与你。若非如此,我是不想同你闹到这般难堪的境地。可是如今......我也是没法办法了。”

裴婴倏然抬眼,心头猛地一跳,“你想干什么?”

在燕泓风没有离世之前,燕晁就已经为国事烦忧了几个月,最近连轴转了十几天下来,他的脸色越发青白,现下敛在阴暗中更显诡谲。

燕晁见到裴婴神色忽然一变,终究还是阴测测地笑了出来。他一把抓住了裴婴的手,欺身贴紧了他。裴婴身上带了莫名的花香混合着灵堂中的香烛味,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要了命的吸引人。

燕晁心里燃了一把火,似乎有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叫嚣,“就是他!让他只能雌伏于你一人!占有他!他只能是你的!”

他双眼血红,望着裴婴那双越发惊疑不定的眼,一字一句咬牙哑声道,“我只是提醒你,朕是天子,晏云霆虽是为国捐躯,但朕也能颠倒黑白。”

“你若答应做朕的皇后,朕便留着他那个忠武将军的谥号,让他安安生生地在地底下埋着。若是不依……”

燕晁捏紧了裴婴的腕骨,盯着他泪盈盈的眼森然笑道,“我从军中随意拉个人出来,让他指认忠武将军投敌叛国,那晏云霆埋在地里的那身战甲也要被百姓挖出来,烧成一滩灰烬!”

裴婴两颗瞳仁埋在一层浅浅的泪光里,惊怒地望着面前状若癫狂的燕晁,晏云霆刚刚入土,他是为了什么才没了命!为了这大陈江山,为了大陈百姓,也是为了燕氏能将这把龙椅坐得更安稳!

他心口剧痛,暗道元徽啊元徽,燕晁这般待你,不知你可会后悔,为这种人将自己心头热血洒在北疆。

“你不怕报应吗?”

裴婴眼睫簌簌一抖,落下一颗浑圆的泪水,“晏家世代忠武,战功赫赫......燕晁,你没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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