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婴闻言来了点精神,“元徽?”
燕晁头次见他眼里流露神采,不禁有几分自得,“云霆的字。他是在北疆待惯了的粗人,平日里不是习武就是驯马,一听来了好马,比见了美人都高兴。咱们现在过去,他一准在那儿。”
裴婴本不想跟燕晁同行,可他又实在想看那才来的好马,他是俞皇幼子,又是坤泽之身,俞皇许他自幼习武,可偏不许他骑马射猎。
舞刀弄枪时对手尚能顾念他是皇子留有三分余地,一旦上了马,那些牲畜发起疯来又该如何?
俞皇生怕这粉雕玉琢的小儿子身上留下丁点疤痕,硬是不许他靠近马圈一步。
但比起那些好马,裴婴更好奇那驯马之人。
晏云霆年少成名,一柄明心,一骑赤马,随着陈国数十万将士镇坐北疆数年太平。裴婴在母国时便听过他的威名,一直盼着和他论上几招剑法,却不想这人当真是块木头,许是在北境吃沙子吃久了,脑袋里也都是沙子。
离那马场还有些距离,裴婴便听见了马儿嘶鸣,他来了几分精神,用了内力便快步奔了过去,抛下了燕晁自己在身后。
燕晁说的果然没错,晏云霆正在马场驯马,他骑在一匹通身雪白的宝驹上,那马毛发顺滑几乎找不出一丝杂色,只是性子烈了些,根本不听晏云霆命令,不时短促嘶鸣一声,四只蹄子重重在草地踩踏,溅起一团尘土。
裴婴老远便看见了晏云霆,可晏云霆眼里只有身下那匹骏马,他想让他看见自己,又觉得自己出声唤他过于突兀,干脆将两指抵在唇边,悠悠吹了声口哨。
谁知这下不仅晏云霆听见了,他身下那匹烈马也听了个清楚,那马性子本来就烈,让骑在身上的晏云霆兜转了半天更是烦躁。如今那声刺耳长鸣响在耳畔,它烧红了一双眼,撒开蹄子便朝裴婴冲来!
第二十六章 坠马
“让开——”
晏云霆那声怒吼从马背上传来,他竭力拉住缰绳,试图让这匹烈马停下,谁知这马倔得很,它的口鼻已经被缰绳扯出血水,却仍不见停下脚步,直直朝着裴婴踏去。
裴婴从未见过这般情景,竟立在当场动也不能动,那烈马肌肉紧实,一只马蹄足有海碗大小,只用一脚便能踏碎他的头骨。
转眼间他们之间只差毫厘,裴婴似乎都能感觉到马匹身上的腥臊味,马鼻喷出来滚烫的气息洒在他颈边。
就在他以为自己今日必将命丧马场之时,忽然感觉腰间紧紧缠住一只臂膀,他一惊,猛地睁开眼来,就见晏云霆一手紧拉缰绳,小臂肌肉绷紧,生生将马头向旁边拽开转了方向。
他半个身子都倾斜出来,单臂一用力便将裴婴拉上马背,马匹受惊猛地扬起前提,裴婴惊呼一声便向下栽去。
晏云霆反手一扣,小臂牢牢箍在他腰间,将裴婴整个人扣在怀里。
裴婴受了惊吓还没缓过来,缩在晏云霆怀抱中抖如筛糠,双手紧紧攥着马背上的鬃毛,一张俏脸吓得煞白。
烈马长鸣着在马场中疾驰,试图甩下马背上的两个人,晏云霆咬紧了牙关,一手攥紧了缰绳,另一手抱紧裴婴。他的双腿夹紧马腹,试图控制这头癫狂的疯马,马场众人谁也不敢靠近,就连担心裴婴安危的燕晁也退到了侍卫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晏云霆双手都已没了知觉,一人一马都已是筋疲力尽,那马累得气喘吁吁,没了再和晏云霆都下去的力气。它放缓了步伐,慢悠悠地驮着两人在马场中小跑。
裴婴这时才看见晏云霆掌心已被缰绳磨破,鲜血淋漓。他刚要惊呼出声就被晏云霆一把握住了手腕,晏云霆双眼赤红,额角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
他喘息还有些急,胸口剧烈起伏着,握着裴婴手腕的那只手似乎都听见了骨节咔咔作响。
“你想死是不是!”
晏云霆向他低喝,“若不是我刚才将它拽开,它这一脚能将你踏成肉泥!”
裴婴又何曾被人这般呵斥过,他满心委屈却又无处发泄,这事做得本就是自己不对,烈马受惊,若马背上换了旁人,只怕要因他的过错丢了性命。
他说不出话,却委屈得紧,腕骨被他捏得像是要断掉。
裴婴偏生来了犟脾气,梗着脖子忍下眼里潮意,“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般同孤说话!”
他扭过身来,一根一根掰开晏云霆的手指,看那手腕上又红肿了起来,裴婴咬着牙要给他一拳,“混账!”
他的拳头还没挨到晏云霆身上,就被他一把攥住了衣襟,晏云霆似乎并没有用力,轻轻松松就将他提了起来,又将他轻轻松松丢在了地上。
那马少说也有一人多高,晏云霆便这样把他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