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皇后本朝君(208)

华初的烧已经退下去大半,小脸上的酡红也散了,她眼皮仍是肿的,小手还紧紧拉着戚澹容的一根手指,睡梦间还不忘嘟囔一声爹爹。

戚澹容与晏雪声无意间对视一眼,待看到对方都是一脸疲惫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这本该是两人的新婚之夜,就这样潦草而慌乱地过去了。

晏雪声伸手把他一缕乱发拂到耳后,“方才怎么听你让华儿管你叫哥哥,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戚澹容一怔,继而垂下眼睫,脸又红了,“在家中做大哥做惯了,一时说顺了嘴。”

晏雪声回身深深望了眼熟睡的女儿,声音放得更轻, “他只给朕留下这一个女儿,这么多年让朕宠坏了,宫里没人能让她乖乖听话的,你方才倒是让朕刮目相看。”

“家中弟妹顽劣,长兄如父,自是要担得起这个责任的。”

戚澹容揉了揉酸疼的后腰,“更何况公主乖巧,并不如弟妹那般……”

“静渊,”晏雪声打断了他的话,眼里血丝退了些许,又恢复成了往日那副温和的模样,“你已是我大陈皇后,便不必以公主称呼她,像朕一样,称她为华儿便好了。”

戚澹容抬头,晏雪声却仍低头看着女儿,“他……生下华儿便走了,朕平日忙于朝政,对华儿亏欠甚多。方才看着,华儿倒是很喜欢你,若你平日无事,便替朕多陪陪她。”

*

时间如流水,似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庭院里的浅绿逐渐浓郁起来,日头也越发热了。春末带了夏初的燥热,连风都懒怠了不少。

短短三个多月过去,戚澹容就已经和华初打成一片,华初年幼,平日宫人敬她为天子唯一的公主,对她理敬有加,却并不亲近。如今来了个年岁小的戚澹容,又对她温柔宽厚,华初自然愿意和他相处。

戚澹容成日和华初待在一处,自然每日见晏雪声的机会也多了,对他也不像初见那时拘谨,若是在没人的时候,也能红着耳朵尖叫他一声怀章哥哥。

两人就这样相敬如宾地过了两年,日子久了,晏雪声却发现……

自己已经无法再将他当作小孩子那般去看待了。

原先畏畏缩缩的小东西这些年开朗了不少,见到自己未语先笑,两个梨涡藏在白嫩的皮肉里若隐若现,明晃晃得勾人。这个孩子在自己身边一天天长大,褪去了初见时那层稚嫩的青涩,每当自己靠近他时都能闻到他身上传来一缕淡淡的皂角清香。

晏雪声有些迷茫,又有些痛苦,他不知道自己这分情愫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不该这样的,他怎么会、怎么会对这个孩子……

他想起了郁瀚徽,这是他的发妻,是他上告祖宗神明要用一生去爱护疼爱之人,可如今离他离世不过短短五年,晏雪声却变了。

晏雪声自责而纠结,自认为自己这是对亡妻的不忠,却又掩藏不住心里的悸动,只能减少了去永和殿的次数,将自己埋在对成山的奏折之中,妄图掩藏自己无从安放的这颗心。

而戚澹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察觉了近些日子对方对自己越发冷漠的态度,他迷茫又有些委屈,却又不知向何人诉说,只能拉着华初的小手,把一朵才开的芍药插、进她的发间。

但在几天后的一个午后,晏雪声失去了踪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第一百六十四章 ·鲤儿的婚事(4)

晏雪声失踪那天,正是郁瀚徽的忌日。

郁瀚徽死得突然,前不久还刚为腹中孩儿想好了名字,谁料世事难违,就那样毫无征兆地死在了晏雪声怀里。也正是因了这么个缘故,如今华初长到五岁,还从未过过一次生辰。

晏雪声躲进顺宁殿里喝了整整一天的酒,郁瀚徽原先好酒,顺宁殿后头专门为他辟出一块地来建了个酒窖。顺宁殿里酒坛子东倒西歪铺了一地,晏雪声靠着墙,仰着头看着郁瀚徽的画像痴痴地笑。

他笑着笑着,却又从眼里滑下两行泪来。

“殊儿,”晏雪声沙哑呢喃,“我很想你。华儿五岁了,你也走了五年,当初……我是想和你白头偕老的,却没想到……你竟走得这样早。”

“华儿可爱聪颖,像你也像我,前不久已经能将千字文背下来了,下次得了空,让她在你面前背一背,也好叫你宽心。”

晏雪声饮尽了手中酒坛中最后一口酒,随手将其丢到一边,碎瓷混合着残余酒水淌了一地,浓郁的酒香蔓延到整个顺宁殿内。已经是夜晚,夜风带着庭院中的些许桂香吹进屋内,晏雪声身上的龙袍让酒水打湿,醉醺醺地坐在地上。

“我……对不起你。”

晏雪声思量许久,却还是挣扎着开口,“我喜欢上了那个小东西,他、他和你并不相像,他胆子小,说话时不敢看朕,随意逗弄便红了脸,和你、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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