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来一往,又是半月过去,春日眼看就到了头。
那日是晏云霆是难得的清闲,恰逢晏雪声提早温习完了功课,便央着他教自己练剑。
庭院有株紫藤在棚架上肆意生长,如今正是紫藤花期,举目之处万紫嫣然。裴婴坐在树下的藤椅上,膝上搭了条薄绒长毯,手里的话本已经看了一半,有孕之人更易倦怠,他将书本倒扣在隆起得有些明显的腹上,合眼小憩。
白骨枯的毒性已被尽数解除,他这几日睡得要比前阵子踏实许多,再加上晏云霆也是个脸皮厚的,每晚都要摸上他的床,将他紧紧拥入怀里。
裴婴被好生照顾了半个来月,终于补上了前些时日的亏空,只是身子仍是虚弱,有时在外头晒着太阳也能生出几分倦意。
春日阳光温柔,透过垂蔓斑驳洒在裴婴身上,他的脸上被养出了几分血色,经由春光一照,竟缓缓升起了一层浅浅的嫩粉。春风裹挟着花香吹拂,将紫藤花片片吹落下来,翩然落在他的发间。
他在这儿睡得正熟,那头练剑的父子俩却又凑在一起嘀咕。
晏雪声出了一身的汗,袖子也被晏云霆挽到肩头,不伦不类的也不像个东宫太子。他踮着脚尖去看熟睡的裴婴,拉拉晏云霆的袖口,“爹又睡了。”
晏云霆顺着他的目光一瞧,拍拍儿子后脑勺,“去,把你爹叫醒,在外头睡觉仔细着凉。”
晏雪声欢快地“哎”了声,把沉甸甸的明心往他怀里一扔就跑,明心剑锋朝下,险些砍了晏云霆的手。
晏雪声跑到裴婴身边,看着熟睡的父亲忽然有些踌躇,他蹲在裴婴身边,仰着小脑袋去看他。
裴婴鸦睫让风吹得轻颤,他呼吸绵软,还带着浅浅的依兰花香。
晏雪声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不由得又靠近了些。他的目光忽然落在裴婴腰腹间的那团隆起,随即眼睛就亮了起来。父皇曾跟他说过,妹妹在爹爹腹中快要满五个月了,等到暑日过完,他就能抱着娇软的妹妹一起玩了。
他犹豫着,带着七分小心三分紧张,轻轻地把手放在爹爹圆滚的小腹上,那里温热而柔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爹爹的腰肢那么细、那么软,是怎么装下那么大的一个小娃娃的。
裴婴腹中的这个孩子前几日才会动,它或许是个爱玩闹的性子,隔三差五便要动动手脚,可裴婴对它并不是特别喜爱,平日里连小腹都不怎么触碰。今日好容易来了个温柔的小哥哥,那小家伙在爹爹腹中忽地翻了个跟头,将小脚丫贴上了晏雪声的手心。
晏雪声看着爹爹柔软的肚腹猛地顶出一个小小的弧度,惊讶地叫了一声,“爹!”
裴婴让腹中的小混蛋闹醒,以为又是晏云霆趁他睡着摸自己肚子,便有些不耐地去捉他的手,“别碰!”
晏雪声稚嫩的腕骨被裴婴一把捏在手里,裴婴用的力气并不小,他不知道爹爹为什么生气,“哎呦”叫了一声,又委屈巴巴地讨饶,“爹爹,疼……”
裴婴这才清醒过来,他眨眨眼挤出眼尾残余泪水,指尖揉按着胀痛的太阳穴,低头看见晏雪声雪白手腕上出现了五根通红的指印,偏那孩子还仰着头可怜兮兮地哽咽,“鲤儿只是想摸摸妹妹……”
裴婴是见不得他受委屈的,便叹了口气,撑着酸软的后腰艰难地坐起身来,把孩子抱进怀里。
“爹的错,还疼吗?”
他才醒,声音还带着沙哑和慵懒,听起来温柔极了。
晏雪声趴在他怀中,软乎乎的脸颊贴在他柔软的小腹上,又环住他的腰在他身上蹭了蹭,才心满意足地摇头,“不疼了。”
晏云霆老远就看见那父子俩又抱在一起了,心里难免有些吃味,心道晏雪声这混小子今年都七岁了,怎么还跟没断奶的孩子似的缠着裴婴?孩子太依赖父母一方,是很不利于发展夫妻感情的!
他把明心收回剑鞘,准备上前教育教育儿子。
晏云霆走到父子俩身边,晏雪声还黏在裴婴身上,跪在地上去和裴婴腹中的孩子说话,时而抬起头去问裴婴,“爹,妹妹能听见我说话吗?”
裴婴将手中话本翻过一页,漫不经心地应付道,“不知道。”
晏云霆上前又拍了拍儿子后脑勺,摸到一头的汗,“妹妹才多大,能听见什么。”
“你不要打他的头。”
裴婴见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轻轻摸摸儿子脑袋,“打坏了要傻的。”
晏雪声趁机又跟他告状,他从地上爬起来,和裴婴挤进一张藤椅里,“父皇好凶,他的明心太沉了,我拿不动也挥不起来,他总是骂我。”
晏云霆见他和裴婴挤在一起,脸不由得又黑了一层,“我和你说过几次了,别挤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