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婴闻言抿唇一笑,“没找人代笔,难道你还要人夸奖吗?游相饱读诗书,十八及第,让他给你做老师还有些屈才了。你是大陈未来的天子,游相对你严格才是应当的。”
晏雪声撇了撇嘴,赌气似的从裴婴怀里钻出来,“你和阿爹一样唠叨,那我下次、我下次不找你来玩了!”
说罢,他从裴婴手中一把夺过练习,从地上囫囵抓了一把,夹着书本就要离开。
裴婴一怔,看着他生气离开的背影就再也坐不住了,心底懊悔恐慌交织,顾不上去拿身边的手杖,他便跌跌撞撞地追上去,“雪声——”
晏雪声心里憋着一口气,小孩子身型小巧灵活,在这茂密竹林中走得飞快,他听见身后裴婴呼唤,狠下心不去回头,心想我逃学过来陪你玩,竟还要听你指责,真是委屈死了!
裴婴看他逐渐远去的身影,真以为他这一去就不会再回了,咬牙忍下断骨剧痛,踉跄着去追他,“回来……”
地上忽然冒出一根横枝,裴婴躲避不及,生生被它绊倒,他跌倒在杂草丛生的泥土中,白、嫩掌心被叶片锯齿割破,鲜血淋漓。
他疼得呜咽,再没了起身去追的力气。
晏雪声跑着跑着,忽然觉得身后没了动静,他缓缓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只见裴婴一身白衣跌在地上,浑身沾满泥泞,指尖已是凝了大片血色。
他有些慌了,把书本一扔就跑了回去,他扑坐在裴婴身边,哆嗦着要去扶他,“你怎么了?”
裴婴一把将他搂进怀里,颤栗着小声哀求,“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走……”
晏雪声看他脸色惨白,当真是让自己吓坏了,也是后悔万分,声音带了些哽咽,埋进他怀里摇头道,“我不走了。”
裴婴抖着手去摸他的脸,晏雪声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他拉过裴婴的手,扯断了自己一截里衣,小心为他擦拭渗出血丝的伤口。
待回到房中时,一大一小都是狼狈至极,裴婴伸手去擦晏雪声脸上蹭上的一块泥渍,眼尾还留有一抹嫣红,他的手仍是抖的,触在孩子脸上的力度却温柔极了。
晏雪声拿着桌上的糕点吃,闷声说道,“这下好了,练习都掉进水里了,明日又要挨老师骂了。”
裴婴理了理他的乱发,对他笑道,“那今夜我也晚些睡,帮你写一半。”
晏雪声嘴里的糕点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欢呼着扑进裴婴怀中,他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大门被“咚”的一脚踢开,两人循声看去,只见晏云霆黑沉着一张脸,埋进屋里来。
他两道剑眉下压,便生出一股阴沉的威望,又是在沙场上待久了的,眉眼里的凌厉看得晏雪声猛然哆嗦起来。
他手中的点心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晏雪声从未见过这样严肃的父亲,抓着裴婴的衣角,颤栗着躲到了他的身后,颤巍巍地叫他,“父、父……”
晏云霆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一番,挑了眉竟轻轻笑了出来,眼里却是半点笑意也没有。
“晏雪声,你胆子真是不小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是在为你赎罪
天子的雷霆之怒,又有几人能承担,晏云霆黑着脸走进屋里,身后乌压压便跪了一地的人。
晏雪声随着他的一步步靠近,打着哆嗦躲到裴婴身后,“我、我……”
“你什么?”
晏云霆“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将两寸厚的桌面拍出几条狰狞裂纹,“你阿爹把你惯得越发无法无天,如今竟也学会逃学了!谁给你的胆子!”
晏雪声抖如筛糠,几乎登时就哭了出来,他小脸煞白,眼泪啪嗒啪嗒砸在地上。
晏云霆见他一直不敢露面,火气又往上窜了窜,上前就要拽住他的手腕,“躲什么!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吗!”
他那上沙场手拿长剑的力道,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如何受得,晏雪声吓得哇哇大哭,抱着裴婴的腰不松手,“疼、疼!”
“你干什么!”
裴婴疾言厉色地挥开晏云霆的手,护着怀里的孩子往后退了几步,待他看清晏雪声小臂上那五根清晰红肿的指印后,裴婴冷冷扫了一眼跟在晏云霆身后的侍卫宫人,咬牙轻声道,“带着你的人,滚。”
晏云霆让裴婴那双含霜的眼一扫,这才恢复了几分清醒,他对外宣称裴婴已死,若是让这么多人看见他还好端端的藏在皇宫里,指不定还要掀出什么风浪。
他平缓了呼吸,这才让身后跟着的人退了出去。
裴婴连个眼神都不想施舍给他,只背过身去,把哭到抽噎的孩子揽在怀里。
晏云霆见状都快愁死了,他这次过来是特意瞒了燕昭的,就怕那疼孩子没个度的人又心疼,这下可好,又来了个更不能得罪的,这一个两个,让他怎么管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