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尔夫就是太理解她最初的拒绝和害怕,所以看见她在他面前坦然吃药时,更加心痛。
他一步不错得站在她的身边,肩与肩不超过半拳,保持着最亲密又最安全的距离。
电梯狭小的空间,24小时不灭的顶灯,将林奈僵硬挺直的站姿照得淋漓尽致。
他们平静沉默地上电梯,像两个黑棺材,可明明半小时前,两人还分外旖旎。
林奈的食指急切地敲着自己的左腿,药丸起效还需要一会儿时间。她对今天发生的事情毫无实感,对将要发生的审问也不知所措。
“放轻松。”
拉尔夫侧过头轻声安慰,刻意不触碰到她的身体,却依旧把她吓了一跳。
林奈又下意识地慌忙勾出一个保护性的微笑,想说‘没事儿’,又想起身边人是拉尔夫,一张脸又淡漠下去。
人总是会把最尖锐的矛头刺向最爱的人,林奈脑子里忽然蹦出这句话——这个见过她所有破碎的男人,她不需要伪装。
门锁解开,时隔两周,林奈再次踏入这个房间,竟生出恍若隔世的感觉。
沙发,地毯,茶几,酒柜,厨房,一切都没有变动。
她甚至都能看到他们抱在沙发上、卷在地毯上、滚在茶几上的身影,片段如霓虹闪烁。她的眼睛不由往大大的落地窗瞟去,还有那四面都是由镜子砌成的浴室。
她在这里留下过太多荒唐的记忆,多到仅是来到这里,她的灵魂就变得轻荡。
林奈脸热偏头,闭上眼睛。
在这种地方,她如何和拉尔夫说正经事情。
“坐。”拉尔夫的声音将她唤醒。
她看见拉尔夫走向沙发的背影,莫名想起曾经,同样的场景,不同的氛围。
他也只是冷冷淡淡说一句坐,她便像一只毫无廉耻之心的幼猫,叼住牵引绳,柔软乖媚得跪在拉尔夫的裤腿旁索要。
林奈不由挠上眉心,用手遮挡光线,遮挡自己过分的记忆。
她想坐得离拉尔夫远一点,又怕这样显得太心虚,最后纠结来纠结去,选到了一个中庸的位置,不远不近。
拉尔夫笑着看她的纠结,开门见山,“需要澄清吗?”
“澄清什么?”林奈终于摆脱了脑中的黄色废料,刚刚浮出海面就被拉尔夫的问题搞懵。
拉尔夫没说话,而是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林奈。
林奈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过,仔细查看。
就见蓝色的社交界面上,拉尔夫的账号最新一条更新是
【假消息,我和奥利维亚没有婚约。】
林奈瞳孔颤缩,抬头,瞬间想将拉尔夫看个究竟,却又克制着,不敢抬头,害怕暴露了自己过于直白的情绪。
她扯了扯嘴角,扯不起来,索性就不笑了。
“假消息吗?你们俩家已经同意了。”
“奈,现在是19世纪吗?”拉尔夫微靠在皮质的单人沙发,单手肘支在沙发,宽大的手掌摊开。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封建时代早已过去,家庭怎么可能影响个人意志。
林奈听后却嘲讽:“说先进了,我以为你们那个圈子还活在十六世纪。”
拉尔夫不知是认同她的话,还是不认同她的话,被她吐槽,眉目浅浅弯起。
林奈不喜欢这意义模糊的,像上位者被下位者逗笑的目光,这让她不舒服。
她要直白。
“你已经澄清了,还需要问我什么?”她递回他的手机。
拉尔夫的目光落在她的皓腕上,那里有一道浅淡的疤,昭示着主人易碎的崩裂。
他伸手,没拿起手机,而是握住她的那节霜腕,恰恰盖住那道疤。
林奈一惊,往后退,拉尔夫却顺势借力坐到她的身边。极富侵略的气息袭来,忽然暗下的光线,落在她耳边的气息却意外的柔软。
“我们的关系。”
低沉的嗓音,荡漾在密不透风的怀抱,林奈心跳如夏日骤雨的湖面,溅起一朵一朵抖动的花。
“我们没有关系。”林奈侧头,可侧头仍在她怀里,她已经被他团团包裹。
嘀嗒,铅灰色的天空飘下第一滴春雨。
哗啦啦,雨越下越大,打在落地窗前拧成一绺,佶屈聱牙地爬过窗户,像个狰狞地怪兽。
风寂静,树寂静,远处幢幢摩登大厦隐隐绰绰飘在风雨里。
四面八方除了嘈杂的雨声,就只剩下两颗滚烫的心跳,心跳轰隆,如一列轰鸣的火车,撞开腐朽的空气,进入幽暗而潮湿的记忆。
-
初见,也是一个下雨的日子。
冰凉的雨打在街面上,霓虹的灯光染上溅起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