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带她去过一些我认为很好的地方,我们一起欣赏湖光山色,我给她讲那里的人文历史,她也会回馈给我更加精细的资料。
她当然也能欣赏这个世界的美,但她无法感受到与我一起置身于其中的浪漫。
我们一起谈天说地,聊我们的宇宙。
我讨好她,我保护她,我希望她开心。这起到了效果,她很喜欢跟我在一起,然后便结束了,她的感受能力仅止于此。
想到这儿,我便又体会到了那种「悲」的感觉。
我一直都不想承认,其实她会不会说谎,会不会被骗也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就算我们有缘在一起,也永远都无法相爱。
是她根本就感觉不到爱,爱在她的口中和数学一样,只是各种各样的定义。
她有感情,可那种「人与人之间最深刻的人际关系」,她没有。
沉默间,胜男忽然问:“你为什么哭?”
我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好狼狈,堂哥的嘲讽没有一点问题,我有一颗文艺的心脏。
我擦了擦眼泪,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胜男说:“你为什么说自己失态?”
“……”
“是我让你痛苦了吗?”她忽然问。
我不禁一愣。
是我让你痛苦了吗?
这样充满了共情能力的话,对天生缺乏共情能力的胜男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意外的同时又有些惊喜,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哭了。”她说,“我妈妈说,任何人和我聊天都会想哭,因为我让人很痛苦。”
我和那个喜欢聊宇宙的姑娘频繁见面,我俩一起吃饭,一起去游乐场,一起逛街。
就像两个好兄弟。
有一天晚上她给我打电话,她喝得烂醉,那边一片嘈杂。
我在酒吧找到了她,她一扫见我时的端庄文雅,穿着吊带短裤,露出胳膊腿上纠缠的纹身。
她被人摸了一把,不过倒霉的是摸她的那位,他的肩膀被她掰脱臼了。
我派人去处理这起事件,自己把她从酒吧里扶出来。
她拎着一罐啤酒,醉醺醺地骂:“我老爸说,我无论如何都得找个公的把婚结了,他说「女人跟女人那怎么成事儿?找男人才是正道!」男人算什么东西?!你看看男人算什么东西?男人就是这世上最该死的东西!”
我把她留在路边醒酒,自己站在她身旁。
她拿着手机按了十几分钟,对面始终拒接,她又想借用我的电话,我拒绝了她。
我见她似乎醒了,便说:“你的司机呢?让他送你回去吧。”
“我没司机。”她坐在花坛上,头垂在两膝之间,手臂搭在膝盖上,声音闷闷的,“我从来没有司机,司机都是强健饭……”
我坐到她身旁,没说话。
半个多小时后,她终于抬起头,扭头看向了我。
表情很惊讶,看来这次是真的醒了。
我说:“是你打电话给我。”
她眯起眼,显然陷入了回忆,又低头看看自己,懊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头。
随即很快做出了决定,从包里摸出了一盒香烟,问我:“来么?”
我说:“我不抽烟。”
“哇,真不抽啊。”她说着,自己含了一支烟,说,“念姨的儿子不抽烟,真意外,我还以为你这番文质彬彬是装的,我老爸说你杀人如麻,可是个狠角色。”
我妈妈又不抽烟。
我说:“我也没想到你抽烟。”
“相亲嘛,当然得文雅点,不然念姨不得吃了我老爸。”她笑着说着,点上了火。
我说:“我妈妈倒是不介意这个。”
“只要不是孤独症妹妹就行,”她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笑着问,“是么?”
我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本来是跟我女朋友一起的。”她又懊恼起来,“她走了。”
我没说话。
“你都不问问嘛?”她问。
我说:“你会自己说的。”
她已经对我说了很多自己的事。
当然,从她喝醉时说得那几句话来看,那些显然都只是皮毛。
她笑了一声,说:“我跟她说,我老爸逼着我结婚,说我不结婚就炸了她。她说「炸就炸,你就是不爱我」。她不知道,我老爸真的会炸。”
我说:“我可以帮你跟她解释。”
她看向我。
我问:“怎么了?”
“你真的打算跟我结婚了。”她说,“之前还犹犹豫豫的。”
“你改变主意了?”
“当然没有。”她又从包里掏出一罐啤酒,递给我说,“给我讲讲,是什么让你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打开啤酒,喝了一口。
我不习惯跟任何人讲心事,因为从小我就明白,自己的事透露得越多,就越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