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弄得自己这般狼狈,你又是何苦?”
这般局面,雪初凝并无陌生。
三年前遭墨宗四处追杀之时,比眼下更为凶险的处境,她早已不知经历过几何。
她咽下喉间一口血气,喘息片刻,抬眸讽笑道:“司予,我本不想杀你,不论三年前你有何目的,总归也算救过我,故而每回见你胡作非为,也都留有余地。”
“奈何你非但不知悔改,且今次不依不饶,恶事做尽,我也只好替天行道,除了你这恶人!”
音落,她用缓回的一丝力气提剑飞身而上,直抵司予颈间。
但贴近的刹那,剑势却蓦然一顿,再难上前分毫。
雪初凝只觉浑身失力一般,手脚皆是麻木。
她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便瞧见面前悠然飘落一朵嫩粉的桃花,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
那些桃花带着微凉的寒意,擦着她的头面徐徐飘落,沾上皮肤的瞬间,倏然化作一抔花雾融进肌体。
那花雾看似美妙,沾之却如万蚁钻入血脉,每一处皆是灼烤般的热,连疼痛也化作酸麻的痒。
雪初凝再无力握剑,怖魔铮然落地。
她僵着身子,死死盯着司予,“你竟对我用毒!”
司予哼笑一声,用折扇一端抬起她的下颌,“欸,紧张什么?这是我从师父那里讨来的好东西,名为‘落花烟’。”
一听这个名字,雪初凝骇然蹙眉。
司予从前只是散修,直到入了合欢宗,才终于有了师从。
而‘落花烟’之名,她亦是有所耳闻——
这正是出自潜梦长老之手,最为烈性的催情之药。
“你无耻!卑鄙小人,我早该杀了你!”
她厉声呵斥,纵然万般不甘,身子也仍是止不住地软了下去。
司予忙伸手揽她入怀,又施了一道净尘咒,拂去她满身血污,眼神冷腻而带着觊觎,隔着残损的衣裙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将她的咒骂声尽数当作耳旁风。
末了终于将她打横抱起,阴恻恻地道:“省些力气罢,待会儿有你叫的。”
说罢,他大笑着带她消失在暗夜里。
*
纵使隔着弥天血雾,柳息也将百丈之外的情状看得清清楚楚。
雪初凝被带走之时,显然是出了别的变故。
柳息站在阵外焦急不堪,奈何现下只是凡人之身,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随着结阵修士接连身死,那道拥有化神之力的血杀大阵也渐渐止息。
他慌忙奔上前去,可峡谷前的空地上,除了堆成小山的修士尸体,再无一丝生人气息。
而此时,身后林中罡风掠过,一道白衣身影终于赶来。
宴清霜只看到眼前如炼狱一般的尸山血海,怖魔剑掉落在尸堆前,周围却并不见雪初凝的身影。
他的心脏顿然一阵簌颤,再难维持一贯的镇定。
怖魔似是感应到他的气息,剑身倏然铮鸣一声,蓦地飞至宴清霜身前——
这是剑灵感知自己的主人遇险,在向他求救。
宴清霜抬手握住剑柄,却如何也安抚不下怖魔的震颤,连带着他的声音也颤了几分,“她呢?”
柳息见到来者,仿佛看见了救星,忙指着峡谷的方向说道:“你可算来了!她被那个叫司予的带走了,你快去……!”
话未说完,罡风再起,风势卷起红桦树叶,掺杂着浓重的血气,糊了柳息一脸。
他赶忙拍掉面上碎叶,再一看,那人早已不在原地。
目下月色隐去,天光已渐次破晓。
雪初凝仅被对方带离片刻,宴清霜来得不算太迟,有他在,定不会让她再出意外。
其余之事,柳息帮不上任何忙,且又承认了自己并非凡人,按理来说,他已不宜继续留在此处。
偏偏那小猫妖方才因他而受伤,若非如此,对上那些修为远不及她的修士们,她本可以更轻松些。
可她分明已猜到了他的不同寻常,为何又要这般舍命相救?
要知道,这具凡人肉身不过是他的一个化象,即便损毁也无甚要紧。
纵然那猫儿不知晓此事,但他与她陌路相逢,哪里值得她此拼命。
柳息想不明白,心下一时茫然,腿脚却已不自觉地朝着峡谷的方向奔去。
无论如何,至少也要确保她已平安无恙。
*
落花烟毕竟是由潜梦所制,并不似寻常催情之物那般恶俗,反倒与人织就一场淫靡幻梦,令中招者梦到心中所念之人,极尽鱼水之欢,醒后一切又如花落云烟般消散无踪,故而又名“桃花梦”。
此物原本是为合欢宗里行双修之术的弟子准备的,毕竟宗内弟子大多并无固定道侣,初初接触此事,也不是任谁都能做到心里毫无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