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这话，柳息又有些后悔。
自打方才见面起，他便觉着这二人之间有些微妙的变化。
这二人郎才女貌，世上再没有比他们更般配的了。
他们分明离得那么近，中间却好似被冻上了一堵厚重的冰墙。
两个人都沉默着，谁也没有率先打破横亘在前的这道坚冰，连带着“柳大姑娘”也觉出一丝冷意，不禁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
果不其然，他方才的那番话，也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踏出合欢宗山门，踩在被清理得干净如新的汉白玉石阶上，雪初凝忽然停住脚步，回眸深深望了一眼。
说不上有多不舍，但毕竟过去的三年都待在此处，得了许多照顾。
世人总说狸奴无心，从不念旧情，却不知它们也会因主人身故，而郁郁绝食。
如雪初凝这般开了灵智的，更是比许多真正的人还要长情些。
世事不堪细思量，此去一别，山高水长，再难寻见回头路。
纵然万般坎坷，心有归处，九死亦无悔。
雪初凝望着山门前“合欢宗”三个大字，沉默许久，而后长长吁出一口气，神情顿时放松下来。
她转眼看向身旁谪仙似的男子，重新扬起笑脸：“这下好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与你一样无家可归的人了，你若是再赶我走，我可就只能孤身一人漂泊在外了。”
宴清霜没有说话，只抬眸看着她，眼神里是隐忍的挣扎和不舍，混着无奈掺在一处，到最后全落成了痛苦。
雪初凝移开视线，分明看懂了他的意思，却依然装作浑然不知，反而故作轻松地问柳息：“我记着，你应是打算去墨宗？”
“难为姑娘还记着此事。”柳息道，“不过，小生听闻了今日之事，实没想到，墨宗被誉为文人圣地，竟也会有这般仗势欺人之辈。小生一时也不知，是否该继续前行。”
“原是为了这个。”雪初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虽说言君殊那一派都是些臭鱼烂虾，但言三公子的为人，倒也值得上‘君子’二字。”
“不论如何，墨宗的确是天下读书人最好的去处。我呢，还如先前说好的那样，送你去京畿。到时若是有机会遇上言三公子，还可替你引荐一二。”
柳息闻言，却迟疑了。
“要不，还是算了罢。”他摇摇头，“琢玉堂也同在京畿，照今日的架势，怕是会为难你。”
雪初凝笑道：“怕他们？今日是在合欢宗，多有顾虑不便施展，等到了京畿，若是言君殊还敢来惹是生非，本姑娘就取他狗命！”
第83章 赌气
对于雪初凝的话, 柳息自是不信的。
墨宗门徒广众，在八大仙门之中又行列第三。
且不论这小猫妖修为如何，单凭她现下这副尚未痊愈的身子骨, 怕是也不敌当年半数实力。
对于京畿言家的大名, 柳息早有耳闻。
老宗主言知明虽已隐退, 但明眼人都知道, 墨宗如今执掌大权者, 依旧是他。
众所周知, 大公子言君殊是个登不上台面的。
就算言知明平日里对这个长子多有偏颇，但他到底还没有老糊涂，不至于将宗门前途, 交到这样一个纨绔手里。
墨宗有言老爷子坐镇，言君殊必然有恃无恐。
此子因雪初凝落了残，一直对她怀恨在心，如若得知她出现在京畿之地, 多半会趁机报复。
到那时, 假使言知明也借故出手，这小猫妖怕是不会再有三年前那么好的运气了。
但这次，她身边多了一个宴清霜。
许久未见，这小子早已经长得同他父亲一般, 足以独当一面了。
若非三年前的那场意外, 琉璃净世有他执掌，未必会比如今身为八仙榜首的太玄宗逊色。
偏偏, 青昀当年那副古怪至极的脾气, 他居然也一分不落继承了下来。
父子俩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样的别扭，一样的口是心非。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柳息偷着朝前面那二人扫了一眼, 不由得暗自摇头。
他倒不是非去墨宗不可，但转念一想，此次有青昀家的小子相伴，那小猫妖应也不至轻易受人欺负，便也未再推辞。
雪初凝见他应下，转而又问宴清霜：“对了，宴师兄接下来打算去哪里？与京畿之地可顺路？”
这个问题她早已问过一次，可宴清霜当时并未正面回答，她也不指望这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故而见那人沉默不语，倒也并不意外。
饶是如此，当看到面前凭空多出的那道传送法阵时，雪初凝心里仍是冒出了一团无名火。
此处与京畿墨宗远隔千里，她原想着借此机会同他再多相处些时日，谁承想这人丢了个传送阵出来，直接又干脆，倒是自己小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