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很快便会好的。”江端鹤复又笑了笑,似乎是在安慰却倾。
“倒是你,真该出去走走。如今都城繁荣,市坊之间,都颇有趣味。”
不过却倾也只是思忖片刻,复又恢复往日故意做出来的冷漠样子。
“你不是把我当做笼中鸟么,还劝我出去,你就不怕我趁机逃走么?”
她瞪着一双眸子,那张脸上从来显不出半分凶悍情状。
江端鹤复又笑起来。
他是真觉得这话可笑。
“你若是想出去,便还是出去瞧瞧吧。”
江端鹤金色的眼眸,从前只有单薄耀目的色彩,如今也愈发幽深莫测。
却倾来时风光,全城的百姓大都已见过她,在都城中颇为点眼,出了这都城,她便又还是从前的通缉犯。
她当然可以走,逃回阙国去。
可如今能帮她的,要么不在此处,要么便是一早入了土。
不过却倾大可以去试试,行不行便不是她自己说的算了。
却倾一直盯着江端鹤的脸,试图从那若有若无的表情中,剖析出他的真切,或是虚伪。
可她却很难看出些什么。
“为什么?”
“怎么了?”
江端鹤有些狐疑,他怕她看出些什么。
尹却倾自顾自道:
“我每次见你,都没有一回是相同的,我从来都看不出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身为一个平凡人类,难道真能做到如此多变,从不曾有过固定的个性。
却倾不信。
或许从他给她下药开始,她便再不会相信江端鹤,哪怕只是一分一毫。
却倾一向最恨自己的怯懦与心软。
可看到自己伤害他人后,留下的创伤,却倾还是不免有些自责。
江端鹤并不能解其意,神情有些麻木。
“你有哪怕一点点的事,是我可以相信的么?”
他们是做过夫妻,可也是最亲密而最陌生的所在。
——至少却倾,从不了解江端鹤的往昔。
“却倾……”
江端鹤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开口。
却倾知道自己得不到回复,脱力坐回椅上。
“江端鹤,桉城的百姓,如今还好吗,也像你说的铎朝人那样,繁忙而幸福吗?”
“对不起,却倾,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江端鹤,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她忽然抬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牵上江端鹤的手。
“至少这样,我会安心些。”
江端鹤终于得到他一直以来渴求的,他总是能得到所欲的一切。
可大概是得来太过轻易,他竟从来也并不因此觉着快乐。
当初他情愿多等一等,只想有朝一日,能够得到却倾的真心。
如今却倾以为物是人非,他们连开始的陌生人都不如。
无妨,若是失了真心,连她的身体都得不到,那岂不是更加可悲。
他永远不会去选那个可悲的一项。
这世上的所有,都该顺服于他才好,若是不能,也不能哪怕只是稍稍地反抗。
是夜里,他们在与过去婚房相似的房中,紧紧相拥。
所有一切的都与从前相似。
明明重新开始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不论是他们之中的谁,都不约而同地怀念着早已残破不堪的过去,也都试图模仿从前的自己,试图走过已然流逝的时光。
绫罗红帐,比之当年更加细软的床榻与锦被。
他们相互依偎,却一时无人开口。
深夜寂静,唯有对方炽热的喘息,灼烫的体温,能使他们更加确信对方的存在。
却倾倚在江端鹤肩旁,她太过乏累,可还是在迷蒙之中,开口道:
“江端鹤,答应我,不要动桉城,哪怕你有千万种必须得做的缘由,也不要瞒着我去做这样的事。”
江端鹤微微皱眉,即便是这样时候,却倾还是惦记着自己的故乡。
原来哪怕只是多一点点的关怀,他都不配有。
江端鹤强行劝慰着自己知足,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
至于旁的,却倾想再多说什么,自己允诺了便是。
于是他告诉她:
“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允你。”
“真的吗,江端鹤,你不会再多做什么,不会再伤害他们,对吗?”
却倾还是有些不信,点起一只微弱的烛火,照亮江端鹤的脸。
一有了烛火,江端鹤才要皱起的眉头,复又舒展开来。
他笑了笑,说道:
“我都答应你,好不好,你只管放心便是。”
“江端鹤……”
却倾有些累,便顺势趴在江端鹤胸口。
她见过许多貌合神离的夫妻,就连她自己的父母,便是如此。
可却倾从未料想,连是自己,也终究沦落至此。
这样想着,她却凑向前去,轻轻吻上江端鹤的唇。